张延龄此时所想的只是如何能保住xìng命,至于江安轮的归属问题,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听龙邵文说王亚樵不再要他的命,他当下大喜,对龙邵文又再三道谢,出门走了。
见张延龄走了,龙邵文把王亚樵从里间请出,问道: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王亚樵笑着说:我来上海是寻找刺宋案真凶的,虽然宋子文的确该杀,可我也不想糊里糊涂地就背上一个冷血杀手的名头。
“线索找到了?”
“是杜月笙干的。”
“啊!”龙邵文显得异常吃惊,“杜月笙要杀宋子文?这怎么可能!杜月笙与宋子文的关系一向不错啊!为什么要杀他?”
王亚樵说:他们表面上的关系是不错,其实早已矛盾重重,江淮水灾之时,宋子文让杜月笙在上海筹措救灾款项,杜月笙当即募集了伍佰万元送给宋子文,可过后杜月笙却反悔了,想把这些钱要回来,谁知宋子文却不还给他现金,而给了他五百万元的zhèng fǔ债券。对此,杜月笙颇为不快,因为他明白这些债券形同废纸。因此就对宋子文怀恨在心,总想找机会给宋子文一个教训……
龙邵文点头说:宋子文做事一向如此,把他那个财政部长看的太重要了,为蒋介石筹款一向是不遗余力,一点都不像孔祥熙那样会做事儿,江淮水灾的时候,他也曾让我募集款项给他,我被逼不过。只好给了他……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江淮水灾的时候,龙邵文也的确给国府募集过款项,不过他募集到的钱。却没有交到国府,而是按高价折算成了两百担烟土送给了宋子文。这个他是不能对王亚樵说的,他知道王亚樵一向反对他贩运鸦片,要是知道他给江淮水灾赈济了烟土两百担,说不定当场就会与他翻脸。
“后来呢?龙邵文赶紧打岔问到。”
幸好王亚樵并不关心这类问题,也没追问龙邵文募集了多少钱给灾区,接着说:后来宋氏之母病重,宋子文从南京回上海探视。刚下火车,就有枪手朝他开了枪,据报纸描述,枪手共有四人。当场就把宋子文的秘书唐腴胪给打死了。宋子文则跑进人群,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因此而幸免于难。”
龙邵文打岔道:哥哥!这件事情真不是你干的?事发之后,报纸连篇累牍地介绍案发经过,黄浦滩千人所指。一口咬定这件案子是你做下的。
王亚樵笑了笑,“算在我的身上也无所谓,宋子文是蒋介石投降卖国的最大帮凶,我早有心将之除去。”
龙邵文有点激动地说:是你干的当然就无所谓了。要不是你干的,干嘛代人受过背黑锅。你知不知道,案发之后。蒋介石大怒。严令戴笠和上海军jǐng机关合作,限期将你缉拿归案……不行!我明天就赴南京,去给你澄清。
王亚樵“哼”了一声,摆手说:我又何止是这次代人受过,我那小把兄弟现在已经成了蒋介石最忠实的走狗,不过我的实力和手段,戴风最清楚不过,他要追捕我,恐怕还差点儿。兄弟,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我想干的。你不用去替我澄清,到时候澄清不成,反倒堕了我的名头。
龙邵文问:哥哥!你说这件案子是杜月笙让人干的,然后又故意栽赃在你的头上?
王亚樵笑了笑,“当时枪击过程整整持续了五分钟,却只杀死了宋子文的一个秘书。据说宋子文的帽子和公文包弹痕累累,他却一点儿也没有受伤,这简直是个奇迹。以我手底下人的手段,怎可能杀不死宋子文!”王亚樵喝了口水,又说:兄弟,我知道你与宋子文关系不错,你转告他吧!他要是再不收敛行为,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龙邵文点点头,心中却想,“这种话我又怎好给转达。更何况我若是转达了这句话,这案子更是铁定扣在你头上,那是再也洗不脱了。”
王亚樵又问:我听外面人说,你经常有机会接触到蒋介石,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
龙邵文听后吓了一跳,心想:他不会是让我去刺杀蒋介石吧!我这哥哥的胆子素来极大,他或许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也未可知……于是说:也不是经常,蒋介石此人一向小心谨慎,只有需要我的时候才临时召见,每次去见他的时候,总要经过重重关卡的层层检查,麻烦的很……说完后,龙邵文有点担心地看着王亚樵,生怕他说出让自己去行刺蒋介石这类的话。
幸亏王亚樵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点头说:蒋介石置国家民族的利益于不顾,一直在江西忙于跟**打仗,就这样把东北拱手让给了rì本人,真是个民族的败类,我将来要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龙邵文可以说是蒋介石现行政策的最大受益人,他无论从感情上还是金钱上,对其都不少投资,现在正是期望回报的时候,当然不愿意他就此死在王亚樵手上,就说:哥哥!我从前在同盟会混过一段rì子,对其中的内幕多少有些了解,其实东北的沦陷跟蒋介石没多大的关系。
“哦!”王亚樵略显惊讶地看着龙邵文,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哥哥!我这个人素来不太关心国家大事,但跟国民党人混的久了,也曾听过他们对东北的议论,早在孙中山组织同盟会开始,到反袁反段发起的军阀混战,国民党无不仰仗东洋人给提供资金、武器。就拿东北来说,早在孙中山还活着的时候,就与东洋人有了密约,想以割让满蒙为代价,换取东洋人对他南方政权的支持,所以蒋介石不过是代孙文兑现了当年的承诺。”
王亚樵听后怒道:国民党从建党之初就是一个卖国的政权,真是原罪使然。
龙邵文点头说:谁说不是呢!孙中山目光短浅,当年他始终认为东北满蒙地界是清朝满族鞑虏的,因此从来没把东北看作是中国的地盘,所以他卖东北换钱也是很正常的,反正他在东北也说了不算,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趁机还能搞点钱花。
王亚樵一拍椅子扶手,大声说:这个孙文,可恶之极,他要还活着,我第一个就把他杀了。
“唉!”龙邵文叹了口气,“哥哥呀!现在汉jiān卖国贼多如过江之鲫,你能杀的过来嘛!不说别人,黄浦滩这地界就多的是,前段rì子,在东洋人的保护下,张宗昌等北洋余孽在大连开了个什么会议,还专门邀请上海的一些人去参加呢!听说什么唱戏的那个大花脸金少山,还有张啸林这些人都去捧场了呢!”
王亚樵咬咬牙,“早知张啸林是这样的一个jiān贼,那天晚上就该把他炸死。”
龙邵文见王亚樵真的动了怒,赶忙劝他说:算了哥哥!何必为这些小事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就不值了,兄弟我一向相信恶有恶报的,就让他们去作恶吧!将来老天一定会收拾他们的……这句话说完,他自在心中想:老子贩运烟土算不算是作恶呢!妈的,应该不算吧!就是老子不贩烟土,别人也得贩运,至少老子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货真价实,要是没有老子,上海的瘾裙子得憋死多少!嗯!老子这是在行善,是在救人,不能算是作恶……
王亚樵见龙邵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哪知他心中在盘算什么。点头说:或许你说的对,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他又对龙邵文说:兄弟啊!有的事情哥哥要事先提醒你,当初与你一起闯码头的那几名老兄弟,你可得提醒着他们注意点了,可别把坏事做绝,将来遭到报应。
龙邵文听了一怔,心想:难道他说的是生秋阿哥?生秋阿哥这些年的确是没少做恶事……他说:哥哥!叶生秋杀的可都是该死的人,就我所知,这么多年来,他手底下死的人绝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
王亚樵笑笑:我说的可不是叶生秋,叶生秋的为人我多少了解,只要不得罪他,他一向不会主动与人过不去。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龙邵文有些糊涂,“哥哥说的到底是谁?还请明示。”
王亚樵“呵呵!”一笑,说:兄弟,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也没必要这么着急,他们都是你的老兄弟,你以后留意一点,自然就明白了,名字就别从我嘴里说出来了!省得有挑拨你们兄弟感情的嫌疑。
送走王亚樵,龙邵文一直惦记着他说的话!觉得有必要把兄弟们都叫到一起聚聚,一来看看他们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二来他也确实想给他们提个醒,让他们做事小心一点儿,最好别犯在王亚樵手上。他对王亚樵太了解了,知道此人思想激进,在很多时候都不太讲情面,这次说是给自己提醒,其实也颇含jǐng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