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看着麦加皮球似的肚皮,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从不知道凡人一旦饿昏了头,会像鬼一样没有节制,但是,从雷漠凝重不安的眼神里,他读出一种不正常的预警。这个领头的少年,体内有种独特的冷静,几乎不为任何人、事、物所动,不管那是他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难怪伽德勒会把“死亡之舞”送给他,可见,他是如何地信任他,眼下,这个惯常冷峻不阿,绝不随便开玩笑也绝不随便下判断的少年,明显有些不淡定了,麦加诡异的饥饿感让他有了很不祥的预感。
“你到底是有多饿?”
“怎么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吃掉了?”
他们兜底翻遍各自的背包,就在度恩和那神聊天、雷漠和希罗到椰林去做测试、而景寒自个儿在沙滩上玩了一会儿的时间里,麦加竟然把背包里所有能吃的干粮全都吃掉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真饿,就是想吃东西,吃完了还想吃,然后,不知不觉就没了……”
麦加说着说着就开始打嗝,肚子涨得像个孕妇,自己站起来都有点困难。
情况有了变化,尽管天还是很蓝,豪然很美,白云还是很悠哉,可是,麦加不明由来的举动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他们觉得麦加似乎是生了某种奇怪的病,而且,他的病一定和地狱界的这座小岛有关。
“太阳好像要下山了。”
希罗抬头眺望海天交界处的红云。
不管是否真的是地狱界,这里,显然是一个有白昼之分的地方。
“太阳?”景寒忽然想到了这个。
“会不会是因为他太久没晒太阳了,突然被曝晒,就有了不良的生理反应?”
景寒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道理,麦加的神色也因此而微微舒缓了些,看得出,他虽然吃了很多东西,但是依然没有吃饱,而且。肚子也很难受。
“今晚,是在沙滩上安营还是进椰林,大家得有个决定。”
“你和希罗测试的结果如何?”
雷漠看了希罗一眼。这个问题似乎不该由他来回答。
“我们没有进入椰林的深处,只是在入口前端做了场能测试,这里充满了邪魔阳能,所以v该是地狱界,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了。”
“这么说,麦加的情况也可能是地狱界的能量所引起的某种反应?”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度恩说话的时候不知为何一直在雷漠和希罗两个人的眉目间搜索,仿佛想要在他们之间寻找某种被偷藏在暗处或者刻意隐瞒掉的信息。那无法控制的刺探的**让李度恩自己都感到有些彷徨无措。
难道,他在怀疑他们俩刚才躲在椰林里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么?
雷漠敏锐地洞察到了度恩的异样。
“不行了,我觉得好难受,你们能不能快点决定?”
麦加弯下腰去,有点想吐。
“我看还是进林子里去比较安全,就在你们测试的入口前端安营扎寨,不必深入,先过了今晚再说。”
那神的建议没有得到大家的反对≮是。几个人各自收拾起自己的行囊,度恩扶着麦加,希罗依旧走在最前面,雷漠和景寒紧随其后,那神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五个人和一个神紧不慢地穿越海岸线,往椰树林迈进。
帐篷扎了到一半的时候。麦加就吐了,食物原封不动地从他的胃里倒出来。几乎没有被消化,但是,也不能再食用了。雷漠暂且放下帐篷,点燃了营火,景寒从背包里拿出父亲的草药,打算按照上面的指示煮一碗消食汤给麦加喝,这时候,度恩的肚子也忍不住咕咕地叫了起来,事实上,大家都已经饿了,身上的干粮只剩下雷漠背包里的那两盒压缩饼干,那是危难时期最后的应急食物,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动,趁太阳还没完全下山,那神决定和希罗一起进入椰林深处去找点吃的,搞不好还能打到一些野味,打猎对死神来说易如反掌,而且不会让那些小动物有任何的痛苦,随手一点,就挂了。
“你不跟他们一起去么?”
那神和希罗刚离开,李度恩就从帐篷里走了出来,雷漠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就算要同行,也应该是你陪她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景寒停下手里的活儿,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看度恩,因为他此刻的口气听上去莫名地不爽快,雷漠没有说错什么,他们本来就是一对,他不陪谁陪?
雷漠没吭声,兀自把野炊锅架上,景寒把草药包倒进锅里搅拌,忐忑不安地瞥向雷漠。
“李度恩,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站起来,直接面对他。
“我没想说什么,我……”
度恩极度烦躁地在帐篷前走来走去,好像被什么人莫名其妙地刺到了某处隐疾,火辣辣地痛了,而他自己又浑然不知。
“我去里面躺一会儿,他们回来了再叫我。”
他说完这句就又钻回帐篷里去了。
“他怎么了?”
景寒忍不住问雷漠,雷漠对她摇摇头,他不想往深里想,更不希望景寒也往那边去想,但是,他已经意识到度恩心底按耐不住的那感觉到底是什么。
天色渐暗,希望那神和希罗能赶在天黑前把吃的东西带回来,过度的饥饿会让人精神失常,雷漠担心麦加的病况会传染给其他的人,他总觉得那不是一个单纯的偶然。
椰林深处,黄昏的猎食已经顺利完成。
那神用软树枝帮希罗把椰子和其余一些可食用的水果捆成一团,他们猎了几只野兔和两只类似山鸡般的禽类。
“这些够不够?”
麦加古怪的食欲让那神对凡人的胃口感到困惑。
“今晚应该是够了。”
“你的意思是,明天我们还得继续打猎?”
“要不然吃什么呢?”
那神无语,他从不知道饥饿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凡人的七情六欲是很麻烦的东西。希罗想把那捆椰子背上身,可是,腿脚完全不给力,显然是有些过重,那神抢先一步接过手来,希罗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去提那几只小动物的尸体,看着看着,却不知不觉地蹲下了身子。
那神往前走了几步,现希罗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现她独个儿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小动物。
“怕了么?都给我,反正我也感觉不到分量。”
女孩子多半都过不了这关,尤其是像她那样看上去柔柔细细的小女孩。
“它们,好像真的没有痛苦了。”
她低头凝视着那只灰色的小兔子,神游似地说道。
“幸好有你在这里,让它避免了残忍的血腥,就这样安详地闭着眼,如同突然昏睡了一般。”
“我说过,不会有痛苦,不过,它的灵魂可能还在这儿,也许变成了一棵椰子树也不一定。”
“会么?”
她果然抬起头来,黯然神伤的眉目之间,重燃起一丝光彩。
那神有些惊讶,这女孩子身上阴阳兼备,甚至,邪能要远强过她的阴能,可是,她有一双奇特的眼睛,那双眼睛干净得容不得一颗尘沙。
她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死亡,还在为因他们而死去的小动物感到伤心难过。
就在这一瞬间,那神意外地看透了她灵魂的形状。
从未见过这样的灵体,透明、洁净,不纠缠,不融入,空灵如绝世之人,非人间之物。难怪,他们说,眼睛是人类灵魂的窗户。
那神对那女孩感到更加不可捉摸,也因此而萌生出一种难耐的好奇。
她的灵魂不像是一个人,却又为何会是一个人呢?
更奇怪的是,她又让他联想起那个领头的少年来了。
这两个人之间,埋藏着一个印记,看似模糊,实际清晰。
那个印记很早以前就已经在那里了,只是,没有人现,又或者,还没有到现的时候。
“凡人,真是个奇特的生物体。”
希罗暗自一惊,不明白那神何以从一只兔子的尸体中,读出这风马呕相及的领悟?
人和神,果然不在一个级别上思考,这个想法瞬间就把她从神游拉回了现实里。
“让我抱着它们。”
她小心翼翼地把兔子和山鸡抱在怀中,它们看上去,真的很像在她怀里沉睡。
那神大步流星地转身往回走,那时候,远处的夕阳已经只剩下一截稍纵即逝的光尾,黑夜,带着灰蒙蒙的浓雾开始在椰林的上空迷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