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楼心情愉悦的离开紫禁城,手持一枚玉如意,这是同治皇帝赏给杜娥娘,让他早点把杜娥娘娶进家门。国事竟然在戏话中谈妥,军机处走不通的路,须臾之间峰回路转,同治皇帝同意新武军扩编成十个营。这就是命数,告诫他不要装正人君子,随性风流的才子,才会让同治皇帝放心使用。
一路上,宫里的太监对李国楼毕恭毕敬,但也有宫女对李国楼白眼相瞪,李国楼了然于怀,那是皇后阿鲁特氏的亲信,其实他对皇后娘娘恭敬有加,孝敬不断。但人总要站队,他傍上了两宫皇太后,戴着一顶万寿山督办的官帽,就让皇后阿鲁特氏非常不爽,让他夹在两代皇后中间受气。幸好皇后阿鲁特氏在同治皇帝那里并不得宠,没对他的仕途造成不良影响,但总是后患,皇后家族的人敬而远之,不要被人毒杀。
西华门外那财金已经等着李国楼,特地从圆明园赶来接李国楼,看着那财金穿着一席六品官袍,神采飞扬的媚笑,两人来了一个大拥抱,携手坐上马车。
一番叙旧,就说起正事,那财金笑道:“放心吧小李子,西洋楼子的大火车已然完工,就等你来剪彩,你看明天还是后天剪彩,我去安排一下。”
李国楼拉开窗帘,看了一会儿天空飘浮的白云,轻叹道:“那巴子,你说下雨天要紧吗?秋雨连绵要下好几天呢。”
那财金探看天空,笑道:“假洋鬼子,你行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老天爷也算计到了。”
“那巴子叫我学政大人,别乱称呼我的花名,今日傅相大人又给我起了一个百胜将军的名号,明着是耻笑我军功微薄,我只当补药吃。你没在外面贬低我吧?”
“学政大人,你说话就见外了,我就是你养的一条狗,叫来叫去和你一个声音······”那财金说不下去了,他的脖子被李国楼掐住了。
“给我管好你的臭嘴,别给我惹祸,大清虽然现在租界遍地,文字狱打击不到租界那些文人,但我没想过躲在帝国主义怀抱装爱国志士。”李国楼难得清闲,和那巴子随意说话。
“哼!我不扯上你的虎皮,谁会给我面子。笑脸儿、眼媚儿只会对手下作威作福,叫他们出去办差,没一个敢大声说话,太监没一个有种的,被安德海吓怕了,一听采办就躲,只想捞好处,却不肯干活。若不是还有过去的兄弟相帮,我是一事无成啊。”那财金偷窥李国楼的脸色,含蓄的流露一点江湖情。
李国楼牵强的一笑,说道:“那巴子放心吧,昨天我已告诉小芳姐,会让王五上一个台阶,以后让他傍上高官,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嘛。”
“够朋友!三哥,多少江湖英雄等着你这句话。我代表王五先谢过你啦!”那财金拱手施礼,一副江湖大哥的气派。
李国楼命令道:“你去向王五传话,让他把京师和天津卫的哥老会隐秘堂口全部铲除,刑部的咨文一概不理,由我向翁同龢负责。若是余寒冰还不干不净,就给我灭满门,躲在租界里也给我杀,过了这一关,我才会认他这个兄弟。”
那财金喉节转动一下,立刻说道:“扎!江湖英雄最喜欢斩草除根,顺便发财嘛。”
李国楼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狞笑道:“那巴子,别怪我残忍,打仗才是最残忍的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现在军政大权扛在肩上,就要担起责任,将来权力更大,你就是黑白两道兜得转的官商,我不能出面组织的事,就由你出面。王五若是敢玩捉放曹,别怪我翻脸无情。”
那财金惊悚的瞪着李国楼,打仗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李国楼已经不是那个讲江湖情的兄弟,而是一个杀人魔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而他不过是李国楼手上的一枚棋子。那财金再也不敢和李国楼说笑,低头道:“放心吧学政大人,我会把厉害关系说给王五听的,捧一个人上位还不容易,他会明白该如何处置江湖叛逆。”
李国楼洒然而笑道:“那巴子,你不用怕我。我这是有仇报仇,哥老会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李字营死在哥老会叛军手里的人,超过五百人,我不把这个反清的门派铲除,对得起在天之灵吗?不惹我的人,尚能放一马。”
“这个我懂,我们是兄弟嘛。没有我和王五,你还是会爬上去的,没有你的势力,我们什么也不是。就算你要我姐夫去死,我也不皱眉头。”那财金腹诽李国楼,整个就是一个阴毒小人,还讲什么大道理?黑道不是替官府办事,而是认一个誓死相随的主子,再卑鄙的事也要替李国楼去做,这不违反江湖规矩。江湖人自有江湖规矩,王五不会坏了名声,反而名声日隆,成为黑道的榜样。
“那巴子,别没良心,黄胖子活得潇洒,我没整过他,七奶奶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八万两银票,对得起天地良心。你让黄胖子插手万寿山工程,我也没说什么话。黄胖子过去所干的事,就当一场恶梦,别再提了,坏人也有好下场啊。”李国楼心肠不够狠,放过一个当年向八国联军提供粮草的家族,虽然当年黄光年纪还小,但他听黄光吹嘘过,黄氏家族是如何发家致富的。一笑泯恩仇,团结大多数洋人买办,一起为祖国建设做贡献。
那财金笑道:“这小子嘴贱,哪像我嘴巴严实着呢。他还不知道你是民族英雄,还在家里吹嘘他和你的兄弟情,我嘴巴严实吧。”
“我不是民族英雄,对大清也有很多不满。但我思想还不够反动,想把大清引向富强之路。那巴子你若想做满清的巴图鲁,下次打仗我让你和高耀铺头做先锋官,死了别来找我。”李国楼瞥眼道。
那财金嘿嘿笑道:“巧了!我和高耀铺头都怕死,我们嘴巴叫得凶,哪会自个上阵杀敌呢。收回佣才是正道,这是我带来的账本,按照你的要求,万寿山工程的款项不给七主母过目。”
“嗯,两宫皇太后的宅子,决不能让外人知晓其中的奥秘,这是国家最高机密,账本放回原处,让笑脸儿负责,出纰漏是太监的事。”李国楼接过账本,大致翻看一遍,一年花在圆明园上的款项超过235万两银子,这才叫贴心奴才,财政支出翻了四倍都不止,只要他生意赚钱,在圆明园工程上一年比一年投入大,翻修中还要加盖新式建筑,变着法儿扩建院子,让两位皇太后在圆明园颐养天年。这样慈禧太后,慈安太后才会对他恩宠有加,国家货币政策才会一面倒的向请进来银行倾斜。
马车已出城门,守城的蓝翎长连检查也不敢检查,只在外面报了一下名号,就让李国楼的车队出城了。
那财金猥亵的看着李国楼傻笑,李国楼眼珠子一瞪,怒道:“不许笑,回去准备大火车的剪彩仪式,华罗伞盖准备好,不要让两位太后淋雨,照相师傅要女性,到时一定要给我拍几张我开火车的照片,还有你要交代照相师傅,我的身影绝对不许和两宫皇太后一起出现在照片里。”
“扎!”那财金挤眉弄眼道:“学政大人,先给你提个醒,如今四格格在圆明园游玩,那个小妮子是人来疯,一直说要和你拍几张合影。你别被她黏上,到时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哦!庆亲王的女儿四格格呀!人小不懂事,我不怕她。”李国楼吓得在车厢里一晃,这满人的皇族格格可不能碰,有本事的大清官员没有一个肯做驸马爷的。在大清做驸马,没地位,没小老婆,没机会出人头地,整个就是大清体制里的废柴,一辈子呆在驸马府里,过清闲的日子。
庆亲王是李国楼最痛恨的人,贪得无厌,欲壑难填。明明才华横溢,懂得西方科学知识,就是装成保守派,不断诋毁洋务派的所作所为。新生事物总会出现波折,庆亲王就会抓住把柄,大加鞭笞洋务派祸国殃民之举。他若是造反,第一个就灭庆亲王满门,庆亲王的女儿也不是好东西,疯疯癫癫的样子,和她爹一个德性,傻不拉几。
李国楼心口突然一痛,一个不该出现的靓丽身影浮现在脑海里,杜盈盈的笑靥让他牵肠挂肚。看着旁边那财金抚摸着玉如意,人性果然是贪婪的。他刚才还觉得满足,现在却感到失落,原来野心伴随着雄性荷尔蒙素的分泌,他是种群里的年轻斗士,功成名就之人必会被他踩在脚下。杜老大必将破产,妻离子散的下场不远了。密电码在手,所有商业竞争对手,逐个被他击败,杜盈盈还是会回到他的怀抱里。
“那巴子,别贪婪。这枚玉如意是皇上赏的,我不能送给你。赶明让六夫人送你一枚玉如意,这玩意说是价值万两,其实这种大小的上乘玉料,还是很好找的,价值不超过五百两,你说玉石商人贪婪吧。”李国楼已是古董专家,是大清最大的盗墓集团幕后首脑,透过现象看本质,一枚玉如意的实际价值最多五百两,皇帝用过才变成价值万两。
“嗯,我要你亲自为我题字,就写‘福星高照’四个蝇头小楷,给我雕刻在如意柄上,别糊弄我啊。”那财金叫得响亮,不怕李国楼玩幺蛾子,假货不值钱,李国楼家里专门出产假货,他要规避假冒伪劣产品。
“哎!求字的人,我一回家就在门房间候着,可以用恬不知耻来形容,前赴后继,送走一批,又来一批,书信形式来求字的人更多,我一个书办已经不够使唤了。我又不缺钱,又不好把价钱定得太高,这门生意亏死了。”
那财金点头认同,嘿嘿一笑,从官袖里掏出二份折子,说道:“学政大人,能者多劳,我这有份名单,你照抄一遍就完成任务了,前面一份你辛苦一下,后面一份随便你。你总要给我一份薄面,我也在练字,可没人求啊!急都急死我了。”
“那巴子,你就喜欢把我当做一枚棋子,别太过分啊。”李国楼还是接过两份折子,摇头苦笑,居于高位,人就变得附庸风雅,只要和他攀上一点关系,就会来求字,这二奶奶谢秀珠的字也值钱啊。
车队来到西洋楼门口,一群太监欢天喜地的叫道:“督办大人来了,开中门迎接督办大人。”
“鼓乐!”笑脸儿恭候在院门口,亲自指挥一群太监吹拉弹唱,竟然是西洋乐队,戴着毛线的高帽子,走着西方人的方阵,二十几名太监像模像样的吹奏“进行曲之歌”。
“停停停!笑脸儿,这首曲子谁教的?音节没几个准的,明天你们不许吹奏西方乐曲,练好本事再来炫耀。给我换一首曲子,昭平之章第一章,迎神奏昭平之章,给我反复吹奏,别出纰漏了。”李国楼一听就不着调,训斥门口迎接的一群太监。
“扎!督办大人有一双音乐人的耳朵,奴才这就改。注意了小的们,迎神奏昭平之章预备起!”笑脸儿没觉得丢人现眼,他准备了几套方案,总有一款适合督办大人。
笑脸儿指挥棒一变,大清的国家祭祀音乐响起,传承千年的音乐不会有错,听得老茧都出来了。
李国楼在音乐声中走入西洋楼,这里花了他最多的心血,环绕楼宇的铁轨就是为西洋楼而生,一颗颗铆钉皆是铜质的,铁轨油光发亮,红杉树枕木厚重而结实,雪白的鹅卵石铺在铁道上。还没看见火车的踪影,李国楼就笑了,普鲁士的火车头,将引领大清走向工业化道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