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字营沿着山路继续往前走,离天黑大约还有两个小时,天色已经黯淡无光。压阵在队伍最后的李国楼看向这里的地理环境,山峦起伏,这里地势低矮,挡住了凛冽的寒风,树木茂密,一片冰雪压在高大的树枝上。
山坳里的密林深处,右面的丛林里传来阵阵吼声,突然一只大狗熊冲出密林,后面还跟着一大群野狼。有两只野狼径直扑向正在对着一颗大树小解的马亮,如果他离一队戈什哈远一点,就会被野狼咬死,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这时一只野狼紧紧的咬住马亮栓在树上的马匹,另两只野狼凶恶的扑向马亮,使他既没有时间也想不起拔出手枪,只是人的本能反应叫道:“爸爸救命啊。”
马德全适才举着望远镜盯着后面看,怕狼群离他们太近,没有人会想到狼群会从侧面发起攻击,所以第一反应拔枪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李国楼耳朵好使,听见右侧丛林里有古怪的声音,一只手已经解开枪套,以拔枪的姿势,准备好了,也就是那几秒种时间,他以标准的射击姿势双手握紧枪柄,对着狼的头开了一枪。
算是马亮运气好,李国楼通过苦练,射击的准星比过去好一倍都不止,不再是三十米的神枪手,而是七八十步距离,可以稳稳击中目标。所以李国楼连续开了四枪,把袭击马亮的两头野狼击毙。要是换了马德全开枪救儿子,肯定打不中野狼,反而把伤着儿子马亮。
在李国楼开枪的刹那,其他几名戈什哈,也一起拔出枪射击,另外一只正紧咬住马不放的野狼立刻松了嘴,飞速的转身逃入山林。幸亏野狼咬的是马头马笼头上的铁圈刚好卡住了它的牙,马没受什么大伤。
马亮捡回一条命,只是被惊吓得厉害,躲避野狼时跌倒在雪地里,尿到一半没尿完的部分都尿到裤子上了,裤裆处一滩尿渍。
不用说几名戈什哈都是向那只大狗熊开枪,这场人兽大战,是突发情况,没有人料到这里除了有野狼,还会有大狗熊会出现在人的面前。狗熊皮糙肉厚,对于手枪子弹的抵御能力超强,数颗子弹击中它,也没让大狗熊倒下,一个转身又逃入丛林里了。发怒的吼叫声,隐约在树林里回荡。
向导看着这短促的一幕,呼吸急促,急道:“李大人,这里不宜久留,天马上要黑了,狼群已经变得疯狂了,连熊瞎子也敢招惹,我们快出发吧。”
李国楼不紧不慢的装填子弹,扬声道:“马亮,别像个孬种,给我快点起来。”
马亮一咕噜起身,自圆其说:“李大人多谢你救命之恩,幸好我反应快啊。”
马德全又是担心,又是庆幸,但不敢表露出关心的样子,对着儿子马亮,叫道:“别贫嘴了,快上马。”
向导说道:“熊瞎子看上去动作笨重迟缓,跑起来没有狼那样快捷。但暴怒起来也能飞速奔跑一会儿,适才熊瞎子受伤了,会很不甘心的,说不定也会找我们报仇。”
李国楼哈哈一笑道:“老乡,熊瞎子不蠢,子弹的滋味不好受,它被野狼打断了冬眠,接下来日子难捱,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也难说啊。”
穿着羊皮大衣的老向导,笑容可掬的说:“李大人知识渊博,连熊瞎子冬眠也知道。”
李国楼表现出一幅老谋深算的样子,没有说话,沉默以对,适才突发事件时自己的应变举动,觉得还算满意。对于少年马亮尿裤子的糗事,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责怪的话语。人都有一个成长过程,他在马亮的年龄还不敢去参军打仗,尚且不如人家,对手下人要宽容,也要给手下人成长的历练。
这一次长途拉练,让新武堂的学生快速成长,每一名学生每一天都有进步,接下来将面临更大的考验,李国楼坚信凭借他的执著精神,这些学生必将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一行人骑在马上,跟在运输队最后一辆马车后面,把狼群当做假想敌,准备消灭一些野狼。但狼非常聪明,而且鼻子灵敏,白天不会主动攻击人群,一直远远的蹑行着人的踪迹。到了晚上野狼就会包围宿营地,嚎叫一晚上,有落单的人畜,就会群起而攻之。今晚李字营全体出动,布置一个口袋阵,就等狼群一如往常聚集到宿营地附近。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
银装素裹的黄土高坡夜色是那样的凄厉,北风发出呜咽声,好似有道不尽的委屈向大地倾诉。天上一颗颗星星闪闪发亮,神秘的眨动它那迷人的眼眸,昏暗的月光洒在宿营地上。营地里悄无声息,数堆木柴有气无力的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一道道火出现在营地四周,那道火仿佛要燃烧大地,上百道、上千道火光在燃烧。那就是野狼的厉眼,月夜里野狼会变得更加凶残,它们闻到了美食的气息,空气里弥漫着肉香,让它们蠢蠢欲动,越来越靠近宿营地。
此时的大西北地广人稀,连年兵祸不断,各地狼患甚重,在荒郊野外,人在晚上不能出户,村镇附近都有野狼在游荡。狼是群居性极高的物种,一群狼的数量大约在5到12只之间,在冬天寒冷的时候最多可到40只左右,通常由一对优势对偶领导。狼群有领域性,也都是其活动范围,群内个体数量若增加,领域范围会缩小。群之间的领域范围不重叠,会以嚎声向其他群宣告范围。奔跑速度极快,持久性也很好。智能颇高,以气味、叫声沟通。
但李字营的官兵自诩人多势众,有射程1200米的毛瑟枪大显身手,只要有机会,就会对进入射程的野狼开枪,一路上对野狼杀戮不断,还剥野狼皮做褥垫子。所以引起野狼的同仇敌忾,一群又一群野狼竟然联合起来,蹑影随踪尾随在李字营身后,就想找机会咬人,到如今已有近千头野狼汇聚在宿营地附近。
李字营将士早已埋伏好了,紧张的等待狼群进入埋伏圈内。
营地外的一处简易围栏里有十五只黄羊索索发抖的尖叫,羊群想要逃跑,它们已经感觉到危险临近,那股野狼的腥臭味,让羊群变得暴躁,不停的撞击围栏,想要冲开一条路。
狼群已经开始悄悄收紧半月形的包围圈,黄羊群的东、北、南三面是狼,而西面百步之外则是宿营地。
一只白脖白胸狼王站在高岗上嚎叫,指挥狼群的行动,它们也怕李字营的子弹,毫无征兆的就会夺去它们的性命。但羊的叫声让狼群按耐不住了,蜂拥而至扑向羊群。
三面狼群压向羊群,李国楼举着望远镜看着这一幕,像是掉进了漆黑的深雪窟窿里。这就是打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打猎、打围、打仗可以融会贯通。
突然,狼群开始总攻,最北边的两只公狼的率领下,闪电般冲向黄羊群,这群狼的突然行动,就像发出一支射出的箭矢。憋足劲的狼群从草丛中一跃而起,从东、南、北三面向黄羊群猛冲。
李国楼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如此恐怖的战争进攻,人的军队在冲锋的时候,会齐声狂呼冲啊杀啊!狗在冲锋的时候,也会狂吠乱吼,以壮声威,以吓敌胆,但自我壮胆的表现。而狼群冲锋却悄然无声,没有一声呐喊,没有一声狼嗥。可是在天地之间,人与动物眼里、心里和神经却都充满了世上最原始、最残忍、最恐怖的狂喊,“狼来了!”
在冰天雪地中嗖嗖飞奔的狼群,像波淘起伏的浪花,运载着最锋利、最晃眼的獠牙和火眸,向黄羊群冲去。
撑不住也跑不了的黄羊,惊吓得东倒西歪。围栏里逃不去的黄羊无计可施,早已灵魂出窍,魂飞魄散。许多黄羊竟然站在原地发抖,有的黄羊居然双膝一跪栽倒在地上,急慌慌的伸吐舌头,抖晃短尾。
狼有着卓越的智慧、耐性、组织性和纪律性,还有着艰苦卓绝,锲而不舍的精神。野狼按耐不住饥饿和贪欲,轻而易举的冲破围栏,咬着黄羊的全身,撕扯起一片片羊肉。恐怖凄厉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宿营地,好似要告诉人类,今晚这里的山坡是狼的天下。
李国楼脑海中灵光一闪,偷袭战是最可怕的战术,群狼战术让人防不胜防。若是李字营被成千上万的敌人袭击,来不及布防,大炮来不及发射,就会像羊群一样,任人宰割。自身拥有优势丧失殆尽,接下来李字营行军要慎之又慎,决不能掉入敌人布置的陷阱里去。
群狼战术震撼人心,让灵魂出窍,血腥的战争画面继续进行。这是一场真正的屠杀,狼群饱尝美食,蜂拥而至的狼群,争先恐后想咬一口肉。咬断咽喉,几股红色焰火状的血液喷泉,射向空中,洒向草地。
寒冷的空气中顿时充满黄羊血的浓膻腥气,无数只野狼张开獠牙,撕扯着猎物,满足口腹之欲,没想到这是它们最后的美餐。
“嘟嘟嘟嘟!”一声悠长的军号声划破天空。
宿营地里战士们拉动枪栓,伸出无数支枪杆,面向群狼,枪声不断。
隐蔽在暗处的炮兵哨官范晔一手叉腰,一手挥动,看着精良的20门*炮,他豪情满怀。此时枪击的硝烟还未散尽,烟硝余烟轻柔的拂在他的脸上,这位八旗子弟,脸容颇现几分坚毅。
他忽然有些寂寞,心想:炮击无还手之力的野狼很无聊,李国楼真是败家子!
想想又不对,李国楼有得是钱,放20颗小型*,无伤大雅,就当过年的礼花。
“炮击!”范晔的手剧烈向下挥动,声嘶力竭的大吼。
“炮击!”每一门大炮旁边的观测手,动作一致,发出最后的指令。
瞬间,20门*炮喷出的浓烟,将坡地全部笼罩,随后是霹雳的声响。20门大炮齐射的巨响,让这方的丘陵似乎都在抖动,连营地里的骡马都不安的嘶叫。
各炮喷出浓密白烟的同时,炮口间同样凌厉的炮焰闪过,呼啸出膛的炮弹,高速旋转着,在空中发出夺人心魂的尖啸。
巨响声造成的动静,让战士们闻声后都停下了动作,不由自主的抬头观望,只见一道道黑影,带着呜呜的尖啸,劈向黑沉沉的夜空。
李国楼不由自主的憋了口气,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喉结急速的上下滚动,这就是科技的力量,这就是血腥的大屠杀。
“轰!”一颗炮弹呼啸而来,炮弹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炮弹四分五裂,化为一块块弹片,向四周激射。
狼群一阵惨切的尖叫,断肢与血肉到处飞舞,血花如同喷泉一般在夜空中绽放。
炮弹激射时带来的力量何等强大,大地为之颤抖,野狼的尸肉飞溅。
站在高岗之上的那条狼王姿态雄壮,想要用吼叫声指挥狼群撤退。沉稳啸声中,威风凛凛的白毛头狼刚惊恐的抬头看去,一颗沉重的炮弹,己是落在它的身边。
“轰!”的声音,被淹没在震耳的炮响声中,炮弹尖啸,滚滚的浓烟淹没了狼群。如雨般的炮弹落下,炮弹落地带来的震动,似要裂人心肺。
失去头狼的乌合之群,吓得蜂拥爬下山梁,狼群遂然逃窜,消失在山天交接线上,呼噜呼噜的冲入黑暗之中,逃得无影无踪。
群狼奔腾,*西窜,血液喷涌的围猎场突然静了下来。草坡上只留下无数具狼尸,还有十几只受伤狼在无力的挣扎,张开大嘴露出獠牙,想要咬死靠近它们的人类,换来的却是一颗无情的子弹。
这场围歼战,从攻击开始到结束不足5分钟,却让人喘不过气来,空气里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告诉每一名战士,李字营赢得了这场战役。
火是人类的朋友,只有人类才能操控光明,燃烧的火把,照亮黄土高坡,魑魅魍魉无处藏身,黑夜被火把照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