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破天是个聪明人,是的,也仅仅就是聪明而已,离“精明”这个程度还有
一段距离,否则当初他也不会被老骗子许可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了。偶尔一次
兴趣所致的卖弄却险些把自己拖下水,雷破天也从此明白了自己还是应该继续老
老实实地扮演好暴发户的角色,而不是在谭星这样的人面前展示自己那点可怜得有
限的人脉。雷破天的聪明之处不是在于他能把自己的船运十意经营得有声有色,而
是在于他一直都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什么,遇到难题的时
候该向谁去求助,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却保着他从近几年的风风雨雨中一路闯了
过来,在左右逢源中不但保护着自己的家业没有被各路豪强吞噬,还隐隐有了进一
步扩大事业的迹象。
从当初在地下拳赛中初识谭星,雷破天便己纤能感觉到这个少年身上有一些同
龄人甚至老江湖都不具备的东西。勇气?义气?决心?读书不多的雷破天不太能找
到形容词来概括他对谭星的看法,但他知道谭星会作出一些旁人做不到的事情。雷
破天虽然不会识相观命,却也能很清楚地预感到从市区边缘的山沟中走出的这个少
年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从徐氏垮台之后,雷破天便已经打定了注意,要抱紧兄弟
会的大腿,这个在三年中便横扫C市地下世界的强大势力,纵使不能保他一世富
贵,也至少能在最近的数年中保他一时平安了。
雷破天只是个生意人,一般而言他会有钞票来解决自己所遇到的问题,然而这
个世界上偏偏有些问题是不能完全靠钱解决的。遇到这样的问题,雷破天唯一的办
法就是找到一种比钞票更加有效的解决方法,比如说求助于兄弟会。
谭星却并未被雷破天可怜巴巴的样子所打动,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出名
却有着出色素质的演员,这些业余演员们的功力一点都不比那些整天在大大小小的
银幕上亮相的影视明星们差,有的人演技甚至连谭星都感到叹为观止,比如陈利
民,比如许可为。当然,如果陈利民之流的演技算是一流的话,雷破天这点本事在
谭星看来充其量是三流末端而已,就算他能从眼窝中挤出几滴眼泪来,恐怕对谭星
也是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谭星只是冷冷地说道:“如果是市内的事情,或许我还可以帮上一把。如果是
湖北境内的事,雷破天请恕我鞭长莫及!”
大敌当前,谭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去管别人的死活。雷破天只是命大而已,不
然上个月就已经死在汉阳帮的那次刺杀之中了,能活理现在算是他的造化,兄弟会
没有这个义务去充当他的保护伞。
雷破天立刻便急了,兄弟会可是他手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要是谭星不松
口,他这次就麻烦大了。雷破天涨红了脸道:“小谭,你先别急着回绝我啊!就算
雷老哥求你,你先给我个机会把事情说完成不?”
自己父亲在旁边坐着,谭星倒也不好发作,只好微微点点头道:“拣重要的
说!”
雷破天如获大赦一般,赶紧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这事说起来,多多少少还是跟兄弟会有关。雷破天在游艇上遇袭那一次
便是想找兄弟会出面,打通湖北境内的长江航运通道,结果被谭星断然拒绝。不过
很快湖楚帮就在C市现身,与兄弟会达成了合作协议,并且偏意十动开放湖北境内
在湖楚帮控制之下的数处码头给C市的货船停靠。这样的消息对于雷破天这个船运
老板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渴望了数年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出
现。雷破天唯恐自己动作慢了被别的同行抢了先机,便在湖北黄冈一带联系了一家
造船厂,斥巨资订了两艘五千吨级的货船。不料这事很快就走漏了消息,造船的材
料才刚刚到位,汉阳帮就派人到造船厂把东西全都扣下了,造船厂迫于汉阳帮施加
的压力也只好暂时先停工。雷破天先后已经派了三批人去湖北与造船厂进行交涉
却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不得已,雷破天也只好打算自己亲自跑一趟湖北
了,就算有些危险,也总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钱财撂在湖北要好。
谭星听完之后似笑非笑地望着雷破天道:“雷老板这十意打得倒是不错,订做
大船抢占市场啊!既然你这么有主见,那出了问题自己去解决就行了,干嘛还来找
我?”
雷破天苦着脸道:“小谭,你又不是不知道,湖北那帮人现在对我是除之而后
快,我哪敢就这么单枪匹马跑到湖北去?到时候船没拿到不说,搞不好我这条老命
都得丢在湖北一”
谭斌在旁边插了一句:“这些人没有王法吗?你可以联系当地政府,由他们
出面解决嘛!”
谭星道:“爸,这种事情是没地方讲道理的……算了,跟你说不明白你也别
管那么多·吃饭吃饭”’
雷破天现在可是没心思动筷子,一双金鱼眼可怜巴巴地望着谭星。谭星吃了几
口,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道:“我去下厕所。”
谭星前脚一走,雷破天后脚就跟了出来。谭星在走廊上停下脚步,转过头道:
“以后这种事情,别在我家人面前说。什么汉阳帮湖楚帮的,你是怕我家人不知道
我整天在干嘛是吧?”
雷破天赶紧道:“是是是,是我失言了。小谭,你这次可真得拉我一把,我在
那边下了好几千万的订单啊!要是这桩买卖出了岔子,我雷破天就算是彻底栽
了!”
谭星在走廊尽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点燃一根烟道:“好几千万?你不会犯了
把款一次性付完这种低级错误吧?”
雷破天摇头道:“那倒没有,但是首期就得付30%的款,那也是一千多万
啊!我那船运公司一年辛辛苦苦下来都没赚到这么多一”
“你不用在我面前唱苦情戏,我没兴趣知道你船运公司一年赚多少钱!”谭星
当然不会相信雷破天的哭诉,只是皱着眉道:“我说你没事跑这么远的地方去订什
么船?市内不是也有两家造船厂吗?”
雷破天解释道:“市内那两家造船厂做不出排水量这么大的货船,要不我能舍
近求远吗?我原本打算的就是在湖北造几条船,以后这几条船就专跑葛洲坝下箫的
水路生意,没想到才开始就出了这样的倒霉事情。”
,谭星吐出一口烟,沉声问道:“那你如果去了湖北,又打算如何解决这件
事?”
雷破天舔舔嘴唇道:“先和造船厂联系,看有攫有什么变通的方法,比如另外
找一家船运公司的名义把这个订单转接过去,又或者能不能跟汉阳帮谈谈条件什么
的一实在行不通,也得看看能不能跟造船厂协商解除这个合同,总之不能眼睁睁
看艇蒙这么大笔钱扔到水里。”
“我看你说的这几条路都难!”谭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道:“汉阳帮插手这件
事,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要敲你一笔竹杠,更多的恐怕是想给上游的船运公司敲响警
钟,让那些怀着跟你一样心思的人不要踩过界。”
“长江又不是他家开的,有本事做个盖子把长江给盖上好了!”雷破天嘟嚷了
一句。他也清楚自己在这里怨天尤人于事无补,所以也提不起什么劲来耍狠。
“你这事做的真是欠考虑!你明知道我们兄弟会跟湖楚帮已经达成了合作协
议,要在湖北造船,为什么不先知会我一声?湖楚帮在湖非关系众多,要找一家稳
妥的造船厂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谁叫你自己强出头的?”谭星想来想去一时也想
不到解决的办法,心头也有些烦躁,自然而然就把气发到了雷破天身上。
雷破天现在有求于人,自然不敢和谭星辩驳什么,只是不住地道:“小谭,你
一定要替我想想办法啊‘我知道我自己出面没什么作用,这事还得要你帮着出手拉
一把牙行….,,
雷破天今天眼巴巴地赶过来跟谭家父子吃饭,其实也就是为了求谭星办这件事
情。先前送出去的红包,许下的摩配厂股份,无一不是在向谭星示好,为自己提出
要求做一个铺垫。雷破天很清楚这事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恐怕连百分之一的希
望都没有,如果能有兄弟会出手相助,那说不定事情还会有点转机。
“行了,大老爷们怎么跟个老婆娘似的哆嗦!”谭星不耐烦地喝斥了一句,雷
破天立刻闭上了嘴。天大地大现在谭星最大,雷破天可不想得罪了这位有能力拉自
己出泥潭的小爷。
“这事你先别急,待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见湖楚帮的人,看看他们怎么说。
他们是湖北的地头蛇,或许能帮着给出点十意_你也不是外人,能帮的忙我会帮
的。”谭星把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灭,站起身道:“待会进去别再提这事了,我想
安安静静陪我爸把这顿饭吃完。’
“当然,当然。”雷破天满脸喜色地应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