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星这么一开口，桌上众人立刻便哑了火。在他们看来，把谭斌从小小的办
公室主任一举提拔到w厂副厂长的职位上来，这已经是给谭家许下了天大的好处
谭斌就算是不会痛哭流沸，至少也会感恩戴德了。而谭家的小子也算是个明白人
应该不会阻挡自己父亲的上进之路。却不曾想这话题刚一打开，便在谭星这里碰了
一个大大的钉子。谭家父子对于这件事会有这么抵触的反应，倒是完全超乎了这些
头头们的预料。
黄国中干咳了两声道：“看来小谭对我们厂里作出的决定还不是很理解，我想
有必要给你说明一下。这次任命谭斌同志的决定，是我们厂办和厂党委深思熟虑之
后的意见，是对谭斌同志数十年如一日辛苦为w厂付出的肯定，是一”
“行了了，黄厂长！”谭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黄国中，轻轻摇头道：“这些官面
上的话，你就不用再说下去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我老爸一个小小的主任，凭什么
能入得了各位的法眼？你们要是提拔我老爸当个什么处长科长之类的，我倒也觉得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们想玩这种跨黑圣提拔的招数，那我就得站出来帮我老爸说
说话了！”
“老谭，你儿子怎么这么和领导说话？”郑大勇见谭星态度坚决，赶紧将火力
转移到谭斌这边来。
“郑＊＊，你也不要用我爸来压我，今天这事我还就替我爸做主了，怎么
着？”谭星见郑大勇要以势压人，当下便显出了三分匪气，脸上也露出了与年龄不
符的彪悍之色。
“小谭，你别生气，有话慢慢说嘛！”刘局长一看气氛有些紧张，连忙出来打
圆场：“厂领导有这样的决定其实也是一番好意，别的不说，今年厂里交房的中干
楼，你们家就可以分一套大房子了。”
谭星笑了笑道：“刘头，你觉得我现在是缺钱的人吗？不怕告诉各位，这个礼
拜我名下的房地产公司就会开张了，到时候肯定会上市里的电视新闻，大家记得看
就是了。”
刘局长本想卖弄一下提干之后的好处，却不想反被谭星粮了一把。人家自己都
开了房地产公司了，只要高兴自己都能盖个十栋八栋的，还在乎你厂里分不分这一
套电脑看访问子？
这下子可是彻底把尤座该些w厂的头头们给难住了。给名吧，人家不在乎，给
利吧，人家根本就不差钱。利诱不成，那威逼吧？谭家那小子可是w厂一霸，这厂
里的几百个混混全都是听他盗，威逼谭家，那不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吗？当下众
人都是愁眉苦脸，在心头苦思对策。
谭星倒是显得十分轻松，朝谭斌点点头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紧张，一切都在
自己掌控之中。谭斌本来是还有一点怀疑谭星的推测太过武断，不过此时见这些头
头们如此地坚持，即便他再怎么老实，也已经察觉这其中有些不对劲了，当下觉得
自己叫回谭星的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谭星见这群头头们一脸苦瓜相半天不说话，便站起身道：“既然各位领导还要
再考虑考虑，那我和我爸就先回去了。爸，咱们走！”
“等一等！”黄国中见谭家父子真的准备起身离去，也顾不得脸面上的事情
了，连忙起身阻止道。
“怎么，黄厂长是打算说实话了？”谭星不无讽刺地微笑着说道。
黄国中老脸一红，转移话题道：“有话我们可以慢慢访嘛，大家只是一起谈谈
工作，又不是谈判，何必三两句话不对就要走呢！”
郑大勇也帮腔道：“老谭，你们父子两先坐下来，这中间的情况一呢，比较
复杂，你们听黄厂长慢慢给你们说。”
谭斌下意识地望下谭星，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又坐回到位子上。
谭星一邀坐下一边大大咧咧地说道：“各位领导我丑话先说在前面你们要
是继续兜圈子磨耐性，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
在座这几人看谭星这态度，几乎是连肺都快气蒙了，瞧他说话那样子，哪有半
分是把自己当作“领导，，在看待？只是现在自己有求于人，却是不敢再开罪这位脾
气大得不得了的谭家少爷了。
“这事其实是这样的二”黄国中怕谭星真的一气之下拔腿走人，也不敢再玩
什么电脑看访问样，开始慢慢述说起来。
这事说起来其实也并不太复杂，W厂近几年效益不好，虽还不至于说发不起工
资，但是拖欠银行的债务却是年年递增，一来二去，已经快要陷入到资不抵债的破
产边缘。以侄刀」年还有国家拨款顶着，但是去年年底兵工部一纸红头文件下来，要
深化国企体制改革，敦促W厂尽快实现自负盈亏，这下问题就大条了。
W厂现在差着银行快两个亿的欠款，根本无力偿还不说，每年光是需要偿还的
利息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以前还可以从国家拨款中划一部分出来先把利息的窟
窿给补上，可是这要一搞自负盈亏，这窟窿就得自己来补了。问题是以W厂目前的
状况来说，要支付银行的利息，就只能用厂里一万多在职和退休职工的工资来填
补，但要是不发工资的话，这一万多人的生计成了问题，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厂
里上个月把退休工人的工资拖了半个月理结果几百号老头老太太便把厂里涌往市区
的唯一一条公路给轧断了整整两天，最后还是先抽了本来要付给一个配套单位的几
十万货款把这头应付过去了。这拖欠工资的办法却是不敢再用了，谁知道下次这些
老头老太太会不会跑去市＊州〕口轧马路去。
厂里一帮头头脑脑们聚在一起开了整整一天的会商量办法，最后还是有人提了
一件事吸引了大家的汁意＿上次电视新闻里有一家公司开新闻会的时候，和市
工行行长一起出席的人里边，似乎有谭斌家的那个小子。得到这个消息的厂领导们
立刻便敏感地察觉到其中有戏可作，再派人一打听就发现，原来谭斌家的这个小子
在市里混得风生水起，跟很多大人物都保持着密切的来往。别人不说，光就是他认
识市工行行长这一条，就让领导们大为兴奋。
W厂的贷款主要都是在市工行，换句话说，现在W厂最大的债主就是市工行
了，如果能计谭星去打声招呼，把这个还款的时间缓一缓，成事的可能性还是非常
大的。不过大家都是混体制的人，明白要有求于人，先得示之以好的道理，眼下谭
斌还在厂里上班，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提拔谭斌当了厂干，还怕他儿子不卖老
子一电脑看访问面子？这里外里一合计，便有了提拔谭斌这个决定。
在黄厂长这帮人看来，这次的提拔对谭斌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思惠。就算你谭斌
再怎么能干，如果没有上级的特别照顾，在退休的时候能在厂里混个中干已经算是
顶破天了，至于厂干是想都别想。这决定一通知下去，还不把你谭斌给乐翻天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谭斌好对付，他儿子谭星却是人小鬼大，早就成了精的人物
这些官场上的伎俩在谭星看来，只不过是些小儿科的东西而已。人家一来就根本不
理会你这套说辞，直接就两个字：不干。任你这帮人小算盘打得再好，现在都只能
落在了空处。
黄厂长说完事情经过之后额头己经是汗水连连，一脸尴尬地望着谭星父子道：
“其实厂里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了全厂职工的生计作想。老谭，你是厂里的
老职工了，就算不为你自己打算，也得想想厂里这上万的职工还有家属啊！”
谭斌还未开口，谭星已经冷笑一声道：“利诱不成，现在又想打温情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