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星抬眼望去,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已经跨进池中,在金留财身边坐了下来。这人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色却是十分红润,看样子有四五十岁年纪。谭星刚才已经听金留财说过今天的安排,心里明白这人多半便是金留财说说的海关官员老郑了。
老郑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想早点溜出来,哪知道临时通知开会,一开就是两个多钟头。老金你也知道,我们那单位就这样子,无事天天小会,有事天天大会,反正总是有开不完的会!”
金留财笑道:“早就叫你下海经商,你非要抱着那个铁饭碗不放。要是你早两年出来,现在不也住别墅开豪车了?”
老郑笑骂道:“你说得倒轻巧,不是人人都像老金你这么有生意头脑的。我要是从单位跳出来,多半现在只能上街讨口去了!”
金留财拍拍胸脯道:“老郑你大可放心,你什么时候想出来做生意,兄弟我一定鞍前马后,帮你打点好一切!”
金留财说得热闹,但老郑看样子却是对他的这些话不以为意,想来金留财也不是次提起这些事。老郑笑了笑道:“老金,闲话不多说了,你今天约我出来,想必是有正事要谈吧?”说话间老郑的眼光也是有意无意地望向旁边的谭星和黎波二人。
金留财会意地介绍道:“老郑,给你介绍一下我这两位兄弟。黎波、谭星,市过来的。”接着又向两人介绍道:“郑克凡,深圳海关监管通关处的副处长,在深圳可是名头响当当的人物!”
谭星一边面带微笑地向郑克凡打招呼,一边心想,深圳海关机构庞大,不过这郑克凡倒是处在了要害部门,也难怪金留财如此向他示好拉拢。只是郑克凡身份特殊,也不知道金留财是如何与此人建立了合作关系,谭星心中不禁略感好奇,寻思着等回去了要找个机会问问金留财。
郑克凡朝两人点点头,又对金留财道:“老金,我们认识几年,还从来没看你谈生意的时候让手下在旁边听着,看来这两位兄弟和你的关系不一般啊!”
郑克凡和金留财已经相识几年,心知金留财此人办事极为小心,谈生意的时候从来不让手下人在旁边,一向都是巴不得所谈之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今日见金留财居然让这两人在旁边听着,已经是大反常态之事。郑克凡见黎波一副沉稳的模样,觉得这人多半是金留财新招到身边的左右手,而谭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虽然眼神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但是毕竟看着太嫩,应该是金留财子侄辈的亲戚。郑克凡因为自己的身份敏感,也是不愿让太多人知道自己与金留财有来往,是以对两人也留上了心。
金留财却毫无隐瞒两人身份之意,只是笑了笑道:“老郑,这两位并不是我的手下。”
金留财说话只说半句,并不点透两人身份,但郑克凡也是聪明人,已经从金留财的语气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来。既然金留财说这两人不是他手下,但却又如此信任,那想来多半是关系极其密切之人,又或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郑克凡虽然不笨,却想不到这两人市居然会是一方枭雄,来到这里的目的更是让他预料不到。
郑克凡干咳了一声道:“既然都不是外人,那咱们就换个地方聊吧。老金,我泡得差不多了,进去蒸一蒸吧?”
金留财笑道:“也好,要是再泡一阵,我这身皮怕都要泡松了。”说罢便站起身来。谭星和黎波对望一眼,也是很有默契地一起站了起来。
这大厅中人来人往,显然不适合谈及一些生意上的事。。。。。。
情,是以郑克凡要换个地方再谈。
四人走出池子,早有金留财的手下带路,将几人领进了早已准备好的一间桑拿房中。
谭星见房门一开,一股热腾腾的蒸汽便涌了出来,屋里则是雾蒙蒙地看不清楚,当下也不好多问,只能是跟在金留财身后步入房中。
这桑拿房里边只有四五个平方大小,靠里的一边有一溜木制的座椅,屋角处放着两个小桶,一个桶里是拳头大的鹅卵石,另一个桶中却是清水。金留财拿水瓢将清水舀出两瓢倒在鹅卵石上,顿时房中蒸汽大盛,几乎连面对面都看不清楚。谭星这才明白,原来这蒸桑拿是如此操作的。
金留财浇完水之后笑道:“老郑,这样合适不?”
郑克凡点点头道:“差不多可以了。”
谭星心道这些人莫非是有毛病,把自己关在这小屋里像蒸包子一样的蒸法,空气又热又闷,不知道算何享受。回头去看黎波时,见黎波也是一脸古怪的神色,估计心头也有相似的念头。这二人都是从来没进过桑拿,今天跟着金留财开了洋荤,却觉得这样的做法只能算是自找苦吃,远不似想象中的那么好。
金留财却似乎对这样环境已经习以为常,坐下之后沉声说道:“老郑,我知道你时间宝贵,也不拐弯抹角了,刚才王总和我谈过,他对这批货的做法有些不满,希望还是能按照以前的规矩做。”
郑克凡哼了一声道:“不满?那他大可以不从我这条路上走!”
谭星听金留财说完,心头便暗笑金留财果然滑头,一句话便将事情都推到王总身上,只字不提自己对于郑克凡涨价这件事的看法。只是刚才听过金留财陈述他的打算之后,谭星也早已料定金留财多半要想些办法逐步摆脱掉王总,眼下应该便是要想办法挑拨王总和郑克凡的关系了。
果然金留财接着又道:“其实我倒是觉得王总的目光有些短浅,我们这门生意要不是多亏了老郑你这几年来照顾,哪会做得像现在这样风生水起。既然我们都赚了钱,那自然也不能亏了你这个功臣,莫说一箱货多两万,我看就算是多个三万五万也是应该的!”
金留财这话说得极为高明,拍了郑克凡的马屁,同时又小小地离间了王总和郑克凡的关系。郑克凡果然听得大为受用,点点头笑道:“老金,还是你明白事理!其实这批货会涨价,也不是我郑克凡贪得无厌,故意要为难你们,实在是另有原因。上个月海关缉私局新到了一个副局长,能坐在这位置上的人,你我也得罪不起,为了避免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咱们头上,这事前的预备工作是必须得做好的。”
金留财只是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我也是给王总说,老郑肯定有为难的地方,否则也不会这样做,只是他……唉,算了,还是不说他!”
郑克凡冷笑道:“那个王海,以为他认识几个地方上的高官就很了不起么?他如果不是后面有洪金会的人撑着,现在恐怕也只不过是个小混混而已!”
谭星一听却是留上了心,如果郑克凡所说是实,那金留财以前岂不是和洪金会的人合作在做生意?
金留财却是面色不变,点点头道:“不瞒你说,我对于洪金会的很多做法也看不惯,只是迫于他们势大,不得不跟王总合作。老郑,我想问问你,如果说我想跳出来自己单干,你会不会挺我?”
郑克凡没有吭声,只是俯身又浇了一瓢水在石头上,房里的蒸汽越发浓厚起来,温度也已经高得让人有些犯晕。金留财三人都是默不作声,等着郑克凡的回答。谭星心中已经明。。。。。。
白,如果金留财想和兄弟会合作打开西南的市场,这个郑克凡绝对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兄弟会事成与否,恐怕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良久,郑克凡才开口道:“你想跳出来单干,想必是已经有了自己的路子?”
金留财点头道:“我这两位兄弟,市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只要这边的货源能够解决好市周边西南地区的市场立刻就可向我们敞开!”金留财现在急于拉拢郑克凡,必须也得让郑克凡知道自己这边的实力才行。
郑克凡望了谭星二人一眼,缓缓地说道:“就算老金你不怕得罪王海,难道也不怕得罪了他背后的人?我听说洪金会的势力遍布全国,想市应该也不会放过,你这两位朋友或许在那边的确有些势力,但是洪金会……未必你们能扛得起!”
郑克凡这话说得极不客气,金留财却并不急于分辩,只是笑呵呵地转头望向谭星。谭星明白,是时候该自己登场了。
“洪金会虽大,却并不是天下无敌。洪金会的势力可能遍布全国,市却是个例外!”谭星的语气不卑不亢,自信而又沉稳:“郑老哥或许不知,洪金会市只不过昙花一现,就被我们赶了出去!现在整市,都是我们兄弟会的天下!”
“兄弟会?好像没有听说过……”郑克凡狐疑地望向谭星,摸不准这少年说的是真是假。但他知道金留财办事向来稳重,绝对不会随便找一个少年来欺骗自己。
金留财笑道:“老郑,不瞒你说,我金留财也是兄弟会的人,我在深圳这边的生意,只不过是兄弟会名下生意中极小的一部分而已。这两位都是兄弟会中主事之人,我在深圳的所作一切,都是听他们的调配指挥而已。”
金留财这番话当然并非实情,虽然按名分说他仍可算是黎波的手下兄弟,但是他在深圳的这些生意却是自己一下的江山,如今全部算在兄弟会的头上,自然也是为了增强郑克凡对于兄弟会的信心。谭星和黎波都是心里暗赞金留财识得大体,关键时刻并不被这些名分上的东西所束缚。
郑克凡听金留财这样一说,心中也是微微有些动容。金留财这几年凭借走私生意赚了多少钱,别人或许不清楚,他郑克凡却是心里有数的。毕竟金留财的货物,绝大部分是从他手里过的。如此之多的利润,金留财却说不过是兄弟会名下的一部分生意,那这远在千里之外的兄弟会的力量倒是不可小觑了。看来那少年说洪金会被他们赶市,倒是有几分可信。
其实郑克凡并不在意金留财的后台是兄弟会还是姐妹会,他所担心的是金留财的后台不够硬,到时候生意没做几天就散了伙,那对他郑克凡的收入影响自然是大大地不妙。
金留财见郑克凡沉吟不语,心知他已经有几分心动,当下又抛出了一记杀手锏:“老郑,你如果肯挺我,以后我的货到岸,每一箱你提八万!”
郑克凡一听便已经在心中有了计较,金留财的生意利润有多大,他心里是有数的。以前王海和金留财到岸的货,每箱不过上贡给他三万块,眼红之余却也无法可想,毕竟这趟浑水他还是不敢踩下去的,只能在水边走走就好。而这次他大胆涨价到五万,已经是让王海极为不满。郑克凡虽不怕得罪王海,却也担心这些人因此生出二心,他的前任可就是被人写匿名举报信给整下台的。如今金留财居然主动提出将价钱涨到八万,那就等同于较以前的收入翻了一倍有余,算下来每个月的收入至少增加了百万之多,怎能不让他心动?
郑克凡。。。。。。
虽然心动,不过表面上却是竭力克制,干咳了一声道:“老金,咱们的关系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呢?你要做大事,我自然会鼎力。不过这事太突然,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金留财点头笑道:“那是当然,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对了老郑,我听说澳门又新开了一家赌场,咱们什么时候一起过去玩玩?”
郑克凡似乎立刻就来了精神:“这事我也听说了,只是这些天一直太忙抽不出时间来。这样,过几天我打电话和你再约时间,一起过去摸两把!”
金留财笑道:“我蒸得差不多了,出去再泡一泡吧!”
郑克凡挥挥手道:“我还坐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金留财朝谭星二人使个眼色,三人便一起起身出了房间。
谭星中午喝了六七分醉,在房中本已被蒸得有些发晕,回到池中的一刹那,却觉得全身毛孔顿开,四肢舒展,就连骨头里也都透着一股舒服,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金留财笑道:“蒸完出来泡一泡,那是最舒服不过的事情了!”
谭星微微点头,这才明白这蒸桑拿的妙处所在。
黎波倒是十分清醒,沉声说道:“老金,这个郑克凡看样子对你并不是十分的信任。”
金留财道:“都是出来捞的,谈不上谁信任谁。只要有钱赚,大家都是朋友,说白了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要是换个人肯出高价给他,他说不准也会一脚踢开我!既然现在有机会能收买他,我当然不会放过!”
谭星皱眉道:“不过财哥你居然给他出到这么高的价,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金留财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刚才也听到了,那个王海背后其实是洪金会的势力,我们兄弟会既然是跟洪金会打对台,那我又怎会放过了整治他们的机会?郑克凡跟我们合作,势必排挤王海。只要把王海这条线掐断,洪金会在这门生意上每年至少会损失上亿!”
黎波摇头道:“郑克凡就算和咱们合作,也未必会断了跟王海的联系。赚一家是赚,两家也是赚,难道他还会嫌钱多吗?”
金留财得意地笑道:“关于这件事老大你大可放心,郑克凡在我手里把柄不少,他倒是不敢和我玩这些把戏的。我原本想如果他不肯答应和我们合作,那再用把柄来要挟他,却不想他对于我开出的条件似乎还挺满意,我想不出意外的话,郑克凡这关咱们算是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