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照着微亮天光的湖面上,飘荡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显得神秘而宁静。
我和肖凯、钟勤三人在天sè还没完全放亮的时候就从营地出发搜寻张希和刘红,营地里留下了胖子和紫妍。紫妍昨天被冰冷的湖水一泡,终于还是感冒了,今天早上发起了烧,一张俏脸泛起了红晕,双眼更加肿胀了。我们随身携带的应急药品包里带了感冒药和消炎药,给她吃了,并留下胖子照看她,顺便守在营地等候救援队的到来。
湖边的一处空地上有一堆枯木,这该是昨天张希和刘红收集起来准备做木筏用的,附近都是他们踩踏的痕迹。
我们三人围绕小湖转了一圈,仔细地寻找是否有人落水的迹象。我们找到两处破损的湖岸,一处在靠近南坡的小湖的北岸,湖岸有一块小小的残缺,看样子只是蹭掉了一点湖岸的土,但人应该没有掉落下去,因水里的淤泥上没有陷入的痕迹,岸上倒是有些踩踏翻滚的痕迹;另一处在靠西边的湖岸,踩踏的痕迹很明显,也很大,显然人已经掉落水中,湖边浅滩底部的淤泥有被搅动的迹象,也就仅止于岸边,那应该就是紫妍不小心掉落湖水的地方。湖水很清澈,可以一眼看到底,岸边的湖水很浅,只有约半人高。其他地方就没有再发现可疑的迹象,如果有人落入浅水中,我们一眼就能看到,除非他们沉没在湖水中间较深的位置,但他们又怎么去得了呢,木筏都没做成。如果他们真的沉入了湖水zhōng yāng,这么低的水温,也不可能马上浮起来,至少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我们没有潜水装备,这样的搜寻没有太大的意义。
于是我们转而向西,散开来朝着架子山西侧沟谷的方向一路慢慢地搜寻过去。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沟谷。沟谷深切,沟边大多是光秃秃的岩石,到了沟谷边就像被刀斧砍过一样戛然而止。有些岩石的缝隙里长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和野菊花,悬崖边也有不少遒劲的岩柏、冷杉和松树。
我们不敢离沟边太近,免得失足掉落。我们沿着沟边由南往北搜寻,没有路,非常难走。一直走出好几公里,到了沟谷的尽头,都没有发现异常,再往前,就将进入密集的森林了。眼看天将中午,我们决定先回营地,再从别的方向展开搜寻。于是,我们从原路沿着沟边返回。
三人继续散开来往回走,以增大搜寻的面积。走过大半的路程,刚转过一个弯,走在沟谷边的肖凯突然指着前方的沟底大叫:“你们快来!快!快看!那是什么?”
我们赶紧聚集到肖凯身边,凝神朝肖凯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在离我们好几百米靠近我们这一侧的谷底,依稀见到一团醒目的黄sè物体。
我的心一阵狂跳,张希昨天穿的正是一件黄sè的羽绒外套!不好的预感终于还是兑现了!
我们之前走过那里并没能发现什么,那是因为视野的局限,我们无法看到靠近我们一侧的谷底,除非我们把整个身子探出悬崖朝下看才有可能看到下面的状况。往回走时,也只有在转过这个弯道的位置或者进入到沟谷里,才能看清楚那段沟谷靠我们这一侧的情形。
三人旋即转身快跑,在沟谷边的岩石上飞奔,一路跌跌撞撞重新返回到沟谷末端,折转方向进入沟谷朝黄sè物体方向快速前进。
还没走到近前,我们就看出那就是张希!空气中飘荡着血腥的气味。
他趴着一动不动,半个颅顶已经不见了,头前的卵石上洒满呈扇形飞溅的斑斑血迹和粘稠的脑浆,死状惨不忍睹。
胃里不禁一阵翻滚,我强行忍住,身后的肖凯和钟勤却早转身对着地下呕吐起来。
明知张希不可能还活着,我依然还是蹲下去摸了摸他的颈部,身体冰冷。我仰起头,脖子仰得吃力,才能看到悬崖的顶端,目测了一下,悬崖很高,足有五十多米,十几层近二十层楼的高度,非常陡峭,简直是刀砍斧劈出来的。
三个人站在张希的尸体前,默默地低头致哀,心情沉重。我忽然想起,还有刘红呢!我赶紧对肖凯和钟勤说:“我们再往前找找。”
我们马上就发现了刘红的尸体,她就在张希的尸体以北,离张希七、八米远的几块巨石背后。她被夹在两块巨石中间,仰面朝天,嘴角流出的血液早已凝固成紫黑的血痂。
我们都异常沮丧和难过,两名队员终于都没能幸免于难。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我拿出手机,发现在这谷底根本没有讯号。我对肖凯说:“辛苦你回营地一趟,出了沟谷就给森林公园打电话,给他们报告这里的情况,如果救援队到了,就带他们一起过来。我和钟勤留下来看守尸体。”现在看来,两人的尸体都还没有遭到野生动物的撕咬破坏,但谁也不敢担保下一刻将发生什么。
肖凯答应一声就匆匆往回走。
jǐng察到来之前,我们不想对现场有任何破坏。我和钟勤离开两人尸体二十米开外,开始搜检枯木,准备晚上的篝火,这将是一个漫长难熬的夜晚。在野外,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是水,二是火。现在是枯水季节,但在谷底中间最低洼处还是有少量的泉水缓缓流过,这里不缺水。于是我们在悬崖边的一个凹陷处,生起篝火。在沟谷里选择露营的地址很重要,沟谷南北纵向,现在是秋天,西风和北风被两边的群山挤迫着涌入沟谷,风会非常大,是一个天然的风道。我们选的地方既要可以避开晚上冰凉沁骨的夜风,也要能避开从崖壁上方可能因风化而掉落的石块。
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我回到了张希的尸体旁,尽可能小心地不触碰他身体周边的任何东西,仔细地检查起来。
张希的尸体头朝向沟谷中间,双脚朝向崖壁,俯身朝下趴在谷底,头部已经被剧烈的冲击撞得七零八落,头的整个前半部一片血肉模糊,像砸碎了的西瓜,脖子弯折得厉害,下颌紧紧地折向颈部,双手耷拉在身体两侧,看样子,他应该是头部先着地,直接一摔毙命了。我注意到,张希露在外面的手臂皮肤表面呈现出羊皮纸样的紫红sè尸斑。根据我所了解的刑侦常识,这大概是死后二十四小时左右的状况。
我又走到刘红的尸体旁,刘红摔下来的地方正好有几块巨石,像几根粗壮的手指支楞着朝向天空。刘红也是头朝向沟谷中间的方向,脚朝向崖壁,身体仰面朝上,腰部被两块相邻巨石的狭窄处卡住,头和脚猛地向下弯折成弓形,身体被拦腰截断,双手无力地向两边摊开,右手上紧紧地握着几支野菊花,双眼有些浑浊,空洞地望向悬崖上狭窄的天空。相对张希来说,刘红的尸身干净很多,只有嘴角有血流出。看情形应该是从悬崖落下时正好掉在巨石阵里,被紧挨着的两块巨石卡住腰部,折断脊椎而亡的,也是当即毙命。刘红裸露在外的手臂前端的皮肤表面也同样呈现出羊皮纸样的紫红sè尸斑,还有根据眼球的浑浊程度来判断,死亡的时间与张希大致差不多。
接着,我围着尸体附近慢慢搜寻,没有找到死者散落的物件,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东西。
回到篝火旁,钟勤长叹一口气:“好好的野营搞成这样,真让人难过。”
“是啊,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可张希和刘红到底为什么会双双摔落悬崖呢?我皱着眉头思索这个问题。
“有什么不对吗?”或许钟勤看到我沉思的样子有些古怪吧。
“哦,没有。”
“他们太不小心了,或许他们是想摘悬崖边的菊花吧。”我们曾看到,悬崖边,开着紫红与黄sè的野菊花,在风中瑟瑟摇曳。
“也许吧。”我说不上哪个地方不对劲。
天完全黑了,南北纵向的沟谷里,北风呼啸,奇寒无比。就算我们处在悬崖底端的凹陷处基本上吹不到风,我和钟勤还是需要不停地添加篝火来抵御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