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到那里要穿过兄弟部队防区,还不如让他们直接派人到538高地引导轰炸。可是538高地附近没有隐蔽的运动线路,部队需要穿过大约八百米的缓坡开阔地,缺口正好是敌人战场雷达的绝对覆盖范围。然后还要爬上将近一百五十米高的陡峭山坡。这个538高地,就如同田野里孤零零的电线杆一样。我们如果派部队上去,以敌人的炮火覆盖反应速度,那等于送死,几挺重机枪就可以把他们的前进道路给封锁住。”
郭政委仔细地查看538高地附近的地形后不满地说道。
“要想压制敌人进攻只有这个办法。我愿意组织敢死队。”曲成腾地站了起来。
“你去?穿过几百米没有任何掩护的开阔地然后再花十几分钟爬上那座石头山?你这是敢死队还是送死队?”政委看着曲成直摇头。
“我们必须想别的办法。”
外面的天空中极不适时地传来炮弹滑行的低沉嚎叫声,一片片,如同游荡在地狱里的鬼魂们全被恶魔释放出来。已经被刚才结束的炮击震得七荤八素的通信员们个个的脸再次变得惨白。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敌人新一轮进攻又开始了。55大口径榴弹雨点一般砸在阵地上。
在这里,你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地点来躲避。每一枚炮弹的爆炸都似乎掀掉它附近任何的障碍物,只要是看得见的东西。整个山头都在摇晃,姜野下意识地抓住坦克履带上的裙板,身体死死地贴住坦克车身。坑道口附近接二连三的爆炸让人禁不住闭上眼睛,碎石头沿着坑道墙壁喷进来,漫天的硝烟裹挟着尘土浩浩荡荡地占领了新的空间并在任何活动的物体身上留下印记。不一会儿我们都已经满脸是灰黑的硝烟油子。
“同志,你先到炮塔里躲一会儿,那儿安全一些。”政委注意到姜野的表情,在他耳边大声说道。
姜野没有说话,只是指着自己的胃部在摇头。
我能够理解姜野此时的心情。
在野战医院养伤的那半个多月里,每天晚上的梦中我都被自己第一次经历的炮击场景反复折磨。在那场炮击中,敌人的一枚55榴弹径直击穿坑道顶部并把躲避在里面的两个战士撕得粉碎,除了一顶沾满脑浆变形的钢盔,没有剩下一个哪怕是看得出是什么东西的完整零件留给收容的人。半截子坑道完全被血肉浸得通红。每次我穿过那个坑道都无法抑制呕吐的感觉。我整整一天无法喝水,也吃不下任何东西。我那两天都在崩溃的边缘恍惚地熬过,战斗都是在下意识地进行。看着周围战士们一个个地倒下,我却没有任何触动。仿佛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我开始变成了一具战争机器。
我以为自己将永远没有感情,不再会对死亡,对鲜血有任何触动。可是,我错了。我无法没有感情,因为,我的生命是周围的战士们赐予的。
靠在墙角的通信员们一声不吭地全都埋着头,任由坑道顶部的石子灰尘落得满身,一顶顶钢盔都变成灰色的土堆。角落里蒙着迷彩布交换机几乎被灰尘和石子掩埋掉。
敌人炮击刚开始转移,曲成就一言不发地冲出坑道。
遮蔽射击,空中压制制导,烟雾迷茫,装甲车突击。敌人已经把这一套战术配合玩得极为纯熟。
我们纵深几公里的防线现在已经基本荡平。虽然拥有强大的低空突击力量,但敌人自始至终都无法实施大纵深高速垂直突防的战术打法。不是没有控制战场电磁权,敌人现在的全频谱电磁压制效果好得很,在浅近地域我军的中程防空导弹已经无法形成有力打击力量。但敌人没有想到的是中国人红外制导的单兵防空导弹和坦克发射的炮射激光束防空导弹效率高得惊人,那些无人侦察机也悉数被中国人的高炮捅下来。在我们工程兵的掩护下,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无法有效压制这种分散配置、灵活机动的地面狙击火力。
没有办法发挥空地协同高速突防的能力,敌人现在只能进行线形作战,靠地面部队一寸寸地推进。在交战区域两侧强行进行穿插也不太现实,中国人的游击队和特种兵几乎无处不在,队形一拉开,指挥枢纽和后勤系统的安全就无法保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