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这几天一定要抓紧时间熟悉新装备,可能这几天就有大的军事行动了。”老柳坐在床边说道。
“小卫,抽烟吗?”老柳从床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支问道。
“来一颗吧!”我笑着说道。
“柳排长,咱们是非主力编制的步兵师,在可能展开的反击作战中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我一下午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下有空就问问现在在一线的军官们。
“按照我们师现有的战斗力和在防御圈里的部队组成情况,我估计我们可能会担任突击部队的侧翼防御屏蔽任务。因为我们师现在的战术机动能力不是很强,这一带的地形是主要以水网稻田为主的南方丘陵,我们师又缺乏履带式车辆,所以对公路比较依赖。如果战役打响,在我们师的行军机动方向上需要先清除敌人的远程火力威胁,否则我们没有办法实施大规模远程机动。但从目前的态势来看,敌人已经在我们外围地区形成包围,而且这一片地区的公路国道早已经被鬼子掐断控制了。哎!我也说不清。反正没几天大家就知道了。
哦,对了,我们最近配发了很多反坦克和防空装备,从我们装备这些导弹、火箭弹以及配套的观瞄设备等武器的性能来看我们担任突击部队侧翼掩护任务应该是没错的。”老柳边吸着烟边说道。
“只是我们不知道前指是计划怎样反击的。要知道,我们现在处于敌人立体火力打击的中心啊。一离开这座山,我们就失去了最后一个天然的防御阵地,暴露在敌人强大火力的直接攻击下。敌人离我们这最近的军用前线机场只有300多公里啊,而且敌人在沿海的全部机场和沿海的航空母舰上的前线作战飞机都可以对我们这片地区实施打击。想不通啊!”老柳好象是在自言自语地说话,一个人低着头专心地吸烟。
“卫同志,累了一天,你先洗洗脸吧。这里现在条件艰苦,水都限量供应了。”二班长郭永不知从那端出了小半脸盆水。
我连忙称谢。郭永憨笑着搓着大手。“卫同志,听说您可是战斗英雄,能不能向大家介绍介绍。”郭永蹲在门边上靠着墙边,边用软军帽扇着边问道。
“怎么,老郭。想学着怎么当革命英雄啊,好回家向媳妇报喜?”一边正在问老柳要香烟的三班长徐少波开始拿郭永打趣。
“嘿嘿,咱们当兵的,不就指着这个吗?要不,当了十几年兵,又上前线打仗,回家一说,咱什么功也没立,多丢人!”郭永讪讪地说道。
“那是!”黄彪在一边开始附和。
“什么英雄啊,只不过比那些已经牺牲的同志们运气好一些,晚死几天罢了。”我从脸盆里抬起头来说道,脸上满是水珠。
“你们都在啊!”门口有人边说边走了进来,听声音是江泪来了。
“这是一连的江泪。”我转头向大家介绍。
“欢迎!欢迎!”老柳站起身来。
“我也是刚伤愈归队的,一连二排一班班长江泪。”江泪向大家作开自我介绍。
晚上我们就在老柳的床边围坐着东撤西聊。203师的部队在前一段时间的城市防御作战中损失不大,但也没捞上多少机会,主要是负责最后的掩护作战任务。战士们对此非常不满,没怎么打就撤退,从沿海的前线一直撤到这里。
大家的士气普遍低迷。而且战士们对将要发动的反击作战显得信心不足,从平时的训练就看得出来。也难怪,开战到现在我军就一直在吃败仗,这对官兵们的影响是巨大的。以前咱们认为海空军我们和美军差距大,但陆军的战斗力差距不大甚至不相上下。可是连续的失利让很多官兵的信心受到打击。在晚上的交谈中我明显感觉到大家内心的忧虑。敌人陆空火力的空前强大给大家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
晚上的聚会是在漫长的沉默中结束的。夜里,我躺在床上,因为炎热潮湿,我上身脱了个精光。黑暗中听着大家悠长的呼吸声我也慢慢沉入梦乡。
第二天我就开始和战士们一起训练,熟悉武器。在97高地上是老雷现场教我使用步枪和轻机枪的使用技巧,我对火箭筒、无坐力炮、重机枪以及新配发的反坦克导弹和单兵防空导弹的使用还一窍不通。在大家的帮助下,我开始一项项地学习。对于反坦克导弹和单兵防空导弹的使用以及红外观瞄仪、激光测距仪的操作,我反而比他们学得快,不到两天的工夫我就成为大家的老师了。毕竟是学电脑出身的,在这方面我比那些只有高中甚至初中文化的官兵们条件要好得多。大家也就对我这个新头目产生了信任,纷纷让我给大家做示范,连部也让我到各排去帮助训练。
转眼之间四天过去了。江泪晚上也来过两次,在他们连,江泪俨然成了导弹训练教官,从这小子得意的神情来看估计深受连长器重。
五月28号。从早上开始我们就得到紧急通知,进入最高战斗准备!
整个三连的驻地都沸腾起来了。战士们把已经锃亮的枪炮擦了又擦,反复检查,弹匣里的子弹倒出来全部检查擦拭又一颗颗装回去,刺刀也被反复擦拭;炮手们也在拆装火炮、火箭筒,检查弹药。连长、指导员则上上下下地转悠,这时候他们俩显得无事可做了。连部炊事班长居无竹不知从那弄来一堆酒肉,整个连部都弥漫着香气。
上午,我把反坦克导弹发射器又彻底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就开始沿着坑道溜达。郭永坐在二班房间的门口正在细心地擦拭机枪,嘴里吊着一根钢丝,脸颊的肌肉紧绷着,显得神情肃穆;黄彪则在逐个检查战士们的装具;徐少波则在三班看来看去,见我走过来。
老柳一大早就到连部报道去了,上午又陪着连长、指导员在排里检查了一遍。看来田连长对大家的准备工作比较满意。
中午全连在连部大聚餐,大家这些天低沉的情绪显然被丰盛的美食调动起来,整个坑道里笑语喧天,战士们三五成群地围坐着饱餐美食。
我不会喝酒,浅尝即止。炮排长吴贲就毫不客气地接过我的茶杯欢喜地与大家共饮。我不喜欢喧闹的场地,就在一边静静地吃饭。黄彪见我一人坐着,也凑了过来。
师长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整个坑道顿时安静了许多。我转身向坑道远处看去,只见十来个军官们说笑着走了过来。战士们纷纷站起身来。
“是薛恩平薛师长,没想到居然到我们连来视察。任团长也来了。看来我们这仗小不了。”站在一边的黄彪捅捅我,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地问道。
“不打大仗,师长不会到基层连队来的。咱们全师一万两千多号人,师长哪记得住啊,更不用在这个时候到基层来视察。卫排长,你瞧好吧!”黄彪咧着嘴说道。
薛师长来到战士们中间开始挨个地同大家握手,嘴里还不时地说着:“感谢你们!感谢大家!祖国人民的希望就落在大家身上了。”
薛师长在和田连长握手的时候,田连长显得非常激动。旁边的任团长忙着做介绍。
师长在连队呆了十几分钟就离开了。据随行的参谋讲薛师长这两天要转遍整个师的每一个连队。
真的要打大仗了!
薛师长走后好半天田连长都没有办法把激动的心情压下去,在连部里走来走去的,最后又冲大家慷慨陈词了一番。战士们也齐声吆喝了起来,整个坑道里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三班长徐少波满脸通红地走了过来。“排副,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喝酒?今天不喝,以后就没得喝了。来,喝一口!”
“不了,我的胃受不了酒精的刺激。谢谢!”我笑着婉拒。
徐少波有些摇晃地离开我找其他战士去了。
“徐排长退伍后在家开了一个公司,据说还挺有钱的。原来的老婆跟他离婚了,好象又找了个姑娘。这一打仗,全都没了。难怪今天他有些失态。”黄彪在一旁解释道。
“那你呢?”我问黄彪。
“我?在部队学会开车,退伍后在我们镇子上开了个汽车修理铺,不好也不坏。老婆孩子反正有饭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像老郭,退伍后只能回家种田,要不是这场战争,他老兄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黄彪懒懒地说道。
下午,我们几个排长在连部开会。指导员老默主持会议。
我们师果然担任主力师进攻路线的侧翼掩护任务。具体的行动还没有下达,但大家基本清楚自己的工作了。连长也反复强调行动的一致性,凡是与战斗无关的东西全部不带,每个战士带上比平时多30%的弹药基数,准备进行长途行军。指导员则再三强调注意对敌人可能出现的航空火力的隐蔽,特别是对子母炸弹的躲避;另外大家随时提高警惕,统一行动,防止被敌人M270火箭炮的远程覆盖射击摧毁。最后,指导员要求各排要保护好自己的反坦克导弹发射装置,指定专人管理,别到打起来的时候卡壳。被加强的通信班也被连长反复叮嘱,注意保护器材。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回到排里老柳又召集战士们作了一番动员。
在大家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反而觉得无事可做了。看看没有什么事情,我倒在床上就睡开了。
傍晚我被老柳叫醒。“起来,有命令了!现在吃饭!两小时后集结!”
我抬表看了一看,是七点差五分。
排里战士们已经忙碌着整队出发,前往连部,大家显得神色严肃,没有往常的轻松活跃了。
我们团的集结地在一段巨大的坑道里。当我们三连列队鱼贯进入这个坑道时,大家被坑道里的景象所震撼。
团长站在一边,后面的战士手里举着八一军旗。步兵团的连队包括步兵连、炮连、工兵连等等按顺序站列,各连连长站在自己连的队列前面,全副武装的战士们笔直地站着。在墙壁上的灯光映照下一排排枪刺闪射着摄人的光芒。
我们连迈着整齐的步伐跟着前面进来的连队来到指定的位置,几百双胶鞋踏出缓慢有力的闷响,如同出征时低沉雄壮的鼓点。团属炮兵装备的07毫米多管火箭炮、82毫米迫击炮威严地放置在队列旁边。
在我前面郭永背着反坦克导弹发射器,腰板挺得笔直。出发前老郭就从我身上抢去,他说我没有他强壮,到真打起来再给我不迟。
在我们身后停着几十辆带迷彩斗篷的军用卡车,卡车车头都被防红外迷彩布所覆盖,卡车司机们都戴着单兵红外夜视仪。看来,今晚我们要乘车奔赴前线了。可是外面就是敌人,我们去哪?
在一千多号人到齐后,任团长沿着队列巡视着。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炮响,战斗打响了!我看了一下时间,是晚上九点过十分。
各连队到齐。团长下令原地休息,等待出发的命令。
大家在原地坐下,没有人说话,战士们都在兴奋地聆听着我军威猛的炮击声。外面震耳欲聋的炮声响个不停,足足过了三个小时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立刻登车!
战士们按排为单位登上卡车,团属炮兵的07毫米火箭炮被挂在卡车后面,团长也登上一辆装甲指挥车。汽车开始发动,按顺序在坑道里排列,等待着出发的命令。大家坐在车厢里焦急地等待着出发的那一刻。
“排长,我想撒尿。”黑暗中一个战士小声地向坐在车厢靠外的老柳说道。
“他***,程小柱,早不撒晚不撒,怎么现在要撒。还没打上你就熊样了。”在我后面的郭永低低的骂道。
得到老柳同意后这个战士一溜烟跳下卡车找地方去了,我感觉道在车厢里一种忐忑不安的气氛在游走,在黑暗中我甚至透过隆隆的炮声听到某个战士呼吸的粗喘声。
“这帮战士都没有真正经历战火的洗礼,所以紧张是必然的。只要有过一次战斗,他们就能和我一样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成为无畏死亡的斗士。可是,会有多少人能够看见明天的太阳啊!也许,今晚我就会长眠在某片阵地上了。”我开始默默地思酌着,目光在黑暗的车厢里游走,试图看清每个人的面孔并牢牢的记住。
背靠着车帮,我从车厢后蓬向外看去,眼光久久落在坑道拐角处的阴影里。外面震天的炮声忽然好象远去了,我突然有一种想在这个时候用口琴吹支歌的冲动。我被自己突然涌出的怪异念头感到不安,赶快换了下坐着的姿势,挺起了腰。
出发!在坑道口等待命令的团部参谋向车队挥舞着表示出发信号的小红旗。车队的引擎在瞬间攀上高峰,几十辆战车像饥渴的猛兽冲入了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