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迪获救后,第两天的上午。
他抬起了头,然后坐直了身体,睁开眼睛,他看到自己正睡在一张床上,希尔医生坐在他的身边。
“我怎么了?这里是哪儿?”对于以前发生的一切,山迪的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山迪,还记得我我吗?”我问。
“你是?”他露出一副迷惑的样子。
“你不记得我们这群人了吗?北极圈?宗德里里克?”
“你在说什么……这是哪里?”
“他的记忆丧失了。”希尔医生对我们说。
“可惜了,不过还活着就是好事。”
“你的名字叫山迪,以前是我们的同伴,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的记忆都消失了。”依诺船长看着山迪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
“那么说我以前多次做的梦都是真的,我真的去过北极?”山迪的声音猛地顿住,他大瞪着眼睛想着,想着,突然一拍脑袋,大叫一声,“他们叫我‘山迪’!在梦里,我听到他们叫我‘山迪’!”
“太好了!‘山迪’就是你曾有过的名字,你现在终于想起自己的名字了!”袁谷老师高兴得连连拍手。
“山迪!我叫过‘山迪’!”他神经质地叫了以来,我感觉自己被一团大雾包围,他究竟怎么了?
“没办法,看来他受过某种强烈的刺激,还是给他点安定,他需要睡眠。”面对山迪眼睛里迷茫的目光,希尔医生只能摇摇头。吃下安眠药的山迪,没过多久,就再一次沉沉地睡去。
这天中午,等我们把山迪抬进小房间。随后,就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大西洋的海水就在我们眼前发生了变化,海洋在我们脚下蠕动着,在诺亚方舟周身闪射的芒刺般的光亮中,像一层怪兽的皮肤。我看得很清楚,这并不是海水所折射出来的光线,而是它自身泛光。
依诺船长说这是一种发光的藻类,平时是很少见的,我觉得它们仿佛是从黑暗的深渊里泛出的渣滓。
我没继续观察它们,但懒懒地睡了一个午觉起来之后,发现诺亚方舟已被泛红光的藻类包围。蓝蓝的、幽幽的海水被通红透明的藻类所替代,水晶房间外的“红水”像是在喷吐着恬淡的光焰,快一阵慢一阵的从水晶墙外滑过。我们细细看去,这些细小的海藻,呈现着复杂的丝状,密布在这片海水里。
“是哪里来的这古怪玩意?”拉世德大叔沉吟道。
我们已经见过冰天雪地、沙漠火山、狂风恶浪和红眼怪物,但这大片海藻虚拟现实般的突现,却是从未遇到过的情形。
这个时候,整个目力所及的海水,已经全部被发光海藻染红了。
光焰直冲云霄,在黑暗深邃、空无一物的天空下,发散出让人惊心动魄的强烈对比色。
一刹那,我们有了噩梦样的感觉。
“我担心这是不祥之兆啊。”拉世德说。
“可能只是生态灾难,这里以前是战争的中心地带。”我说。
“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海洋。”我侧头一看,说话的是瑞亚。她在红色海洋的映照下,正痴迷地看酝酿着剧变的大海。
“我只觉得,这现象有点诡异。”
瑞亚听我这样说,忽然像从短暂的梦中醒来,摆了摆手,而后只是朝我笑了笑。
眼前的耀目的红光中,红宝石般的洋面闪动不休又如同纹丝不动,这矛盾的景致。
透过水晶墙壁看去,逐渐静止成了一幅古典的名画,产生了一种宗教般的永恒感。
2017年6月17日,我们暂时驻扎在了非洲大陆西北岸外的火山群岛——加那利。
根据地图上的数据显示,加那利群岛东距非洲西海岸约130公里,东北距西班牙约1100公里。
岛群呈弧形分布,长约480公里。我们之所以上岸,是为了烤鲨鱼肉。
我在国内吃过万州烤鱼,这种老牌名店烤的鱼味道多变,可麻辣,可清淡,可让人食得大汗淋漓,也可是食后回味悠悠。
可惜我们没有这种专业的厨艺技术,找到几根干枯的香樟树干,燃起篝火,火势很旺,我们稍稍走近就觉得手脸炙热。
香樟树干点燃后没有什么烟,只有热气流在鲨鱼肉上晃动。那些一串串的鱼片被热流浓罩,看上去如同在水波中舞动。
我翻转着剖成一片片的鲨鱼肉,烤了好一会儿,肉片的两面由白转黄,由黄成褐。
依诺和我就把它们取了下来,放在平坦的石头上。
不一会儿,有烟冒出,鱼片的边角还燃着火苗,我们迅速的用银餐刀平伸进去,把鱼片取出,裹在干净的布里,立即回到诺亚方舟中。
好多片鱼肉还在燃烧,用手把那些火苗捏灭,或把燃烧的边角摘下,两三个下就弄完了,我们把它们放到高架旁的圆餐桌前。
俄罗斯小厨师送上了用方舟内的柠檬榨的汁,大家把柠檬汁小心地往鲨鱼肉片上滴,然后放在嘴里轻轻地咀嚼。
那味道,并不逊色于我以前吃的万州烤鱼。卡卡和四个阿拉伯兄弟特别爱吃,很快几只手又同时伸向烤鲨鱼肉,分分钟后就把烤得焦黄的外层消灭了,只剩下中间白花花,含有丰富蛋白质的肉,这些是留给山迪的。
这一餐,在现今我们的眼中,可以算是最顶级的美食了。
享用完烤鲨鱼肉之后,诺亚方舟在瑞亚的控制下,下潜到了大西洋下2000多米深的位置。
之所以在深海航行,是因为不想再碰上雷暴,诺亚方舟的舰身都是金属材料,万一真被闪电击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目前我们还在老地方,加那利群岛的下方,黑暗时代的开端,非洲大陆架浅海的生物在很短时间内灭绝了。
就算是定栖海底的珊瑚和其他生物也遭到严重了的受害,能够存活的多为能在深海生存的生物,海底的低温环境使菌类取代了动植物。
现在我们看到的海洋地层中,含有大量的黑色硫化铁,这些都是浮游生物的躯壳堆积而成的。
大约3点时,依诺提醒我注意玻璃状地层中有着一阵阵可怕的骚动。
随后,一头让我忍不住感到恶心的怪物出现在方舟的后方,就像是处于胎儿期的巨大红色蜘蛛,急速孵化成形后,用八条长腿在海底正进行着高速的移动。
它的模样完全配得上那些载入离奇怪诞传说中的怪物。
“吓人的生物!”教授在一旁喊道。
“又是一个变异的生物,你们看,它身体里的颜色是不是和我们前些天看到的海藻一样?”依诺说。
“是的,依诺。说不定它把那些当作食物,才长成这副模样的。”我回答道。
“很有可能。”袁谷老师突然说,“前些天那种红色的海藻,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所谓的赤潮,这些海洋生物摄食它们之后不是中毒死亡,就是为适应它们而去改变身体结构。”
“这东西比凡尔纳小说里的那只枪乌贼,可难看多了。”我说,“至少那只章鱼身上还有软绵绵的肉可以吃。”
诺亚方舟在三分钟后,甩开了这只倒胃口的海底红色“蜘蛛”,继续朝我们预定的美洲大陆板块方向行驶着。
其实,能够走进圣经故事中的诺亚方舟,对任何一个长期在海洋上漂泊的海员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依诺船长对我说如果不是那次在北极的偶然事件,我们这群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幸运。
三百六十度宽敞透明的水晶房间在海底所能看到的景象,让我们是大开眼界,我有时候会想起自己住过的五星级酒店房间,如果那些室内设计师们看到这种房间,我想那真会让他们感到很尴尬。
从水晶房间观看海底和在普通的潜水艇中是不一样的,诺亚方舟尾部的这间房子,从里外看都是没有任何舷窗的。
而从里面却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我们在里面呆久了,都觉得自己像长期置身于一个透明的水晶球里面一样。
这天,瑞亚找到我们,说是她需要一个副驾驶员。我们可都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她想教会一个人操纵方舟的所有方法后,就一个人跑水晶房间看热闹,这几天她都只能一个人呆在控制室,睡觉的时候听我们一群人聊海底生物。
以她的性格,还不把她闷的。
我看她实在是闷得慌,也就再她再三的纠缠下,答应了。
这样一架超级交通工具,操纵系统在瑞亚的解说下,听起来却十分简单,没有任何仪表盘和操纵杆之类的,只有一个个发光的象形字符和蜂鸣器在半圆球面的控制台上。
瑞亚告诉我这整个控制台实际上是一个意念传感装置,只要将水晶房间内的图象记住,然后用意念传给它,接下来想去哪里都行,只用偶尔调整下速度、深度还有温度。
只要不进入太空做出特殊的飞行动作,控制的时候手就可以离开传感器。
诺亚方舟会自动调节成直线航线,在极度困难的条件下,如在海底火山群或者太空小行星地带中飞行,就可启动自动驾驶功能,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补充另外的极其巨大的能量。
我在瑞亚的指导下作了一次驾驶的尝试,不管是升降、快慢与悬停,简直可以说是任意而为。
我还在驾驶过程中发现诺亚方舟拥有自己的一套避震系统,不必担心撞上建筑物或者海底的鱼群,这样以来就解释了那次在海底古城墙前,诺亚方舟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样的停止前进的事。
更让人惊叹的是,不管怎样行驶,诺亚方舟内的人都稳坐如山,不会有晃动、倾斜和失重等感觉。
诺亚方舟就像在那里未动一样,只是看到外面的景物在变化和晃动,驾驶它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当瑞亚重新坐到驾驶台前时,我有点舍不得那个位置,她又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打上了一个组合,一个比网球略大的金属圆球,从控制室的天花板山的一个圆洞中飘了出来,把我是吓了一跳。
它飘到瑞亚略高的地方停住,瑞亚说:“这就是太空飞行系统,和现在用的系统是不同的,可惜现在方舟没有外来能源,不然我们现在就可以飞到外太空去玩。”
“明天再教我这个吧,我今天的组合键还没记熟。”我说。
“嗯,好吧。你去休息吧,我在自己星球上交通工具和这个类似,也是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拿到驾照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回到诺亚方舟尾部的水晶房间去复习今天的操纵步奏,看着海底不断变换的景物,回味着诺亚方舟终端系统那晦涩的意念感应,一种疲惫的困顿之感突然袭来,我便昏昏然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