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认怂。
“不过……”杨海若话锋一转,“我虽然看你不顺眼,但是你确实好像有些本事。能把云多多这么快地骗到手……”看了一眼一旁通红的小胖脸,道:“说明你为人处事上比我们要强不少。我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王三苦笑:“大小姐,我就是个打杂的,顶多算是四处乱跑混饭吃的,哪里懂得这些高深的东西。”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到处在装,时刻在装,甚至找不到不装的时候。我只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杨海若厌恶地皱眉道。
王三挣扎好久。因为,这种状况,是绝对不能当真的。每一个人,不止是上位者,经常会摆出一副大度无谓坦诚相待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愿意和你推心置腹,和你诚心探讨。可是一旦你在这种时候说了违背他意思的话,那么对方的反弹甚至会变本加厉。
他会认为他敞开了心扉,而你的实话是在攻击他。
不是他刻意,实在是这种所谓的坦诚和对事实的认知能力上发生了极大的剥离。
有多少事实不是刺痛人心灵深处的呢?
王三知道,杨海若这幅模样也不是装出来的,她应该确实没有证据,想不出所以然。可是一旦说出自己的观点,那种和她本来世界观完全相悖的观点会彻底激怒她。
自己说到底还是个将军府的杂役,惹恼大小姐没有好处。
正常情况下,别人越想与你推心置腹,你就越要装越要虚伪。而别人与你开玩笑的时候,才是你说真心话说实话的时候。
实话带刺,假话甜。这个谁都懂。然而,
敞开心扉,不是为了得知事实,而是为了寻求安慰。
打诨说笑之时才会有真正的一笑而过。
王三凝眉想了半天,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传音道:“不需要什么原因,只是皇帝想让你们不舒服。”
这种传音是王三第一次与云多多之外的人施展。杨海若一愣,明明没看到王三的嘴动,为什么自己好像却听见了声音?
“不要张嘴说话,心里按正常说话的状况默念就好,能传到我这里来。”
杨海若惊诧地抬头看着王三,满眼的不可置信。然而她看到的却是王三认真的点头。
“说吧。”
“你真能听见?原来修行者还能有这种手段?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是因为没人往这个方向想过。原理很简单,只要大小姐稳步提升修为,不久也可以用出这等传音术法。”
“别说没用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适应了这种诡异的谈话方式,杨海若盯着王三问道。
王三再次叹气,道:“不是没用的。这种传音术也不只是防止别人听见,还有向你演示一种新东西的意思。我在将军府里做了这么长时间,大概了解你和夫人是什么样的思维方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人感性男人理性,这是定论。但是你和夫人的思维方式是纯粹理性思维,无论什么都要抓到确切的证据确切的线。可是就如同大小姐总认为我有问题一样,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找到证据的,更是毫无道理的。”
杨海若听得半知半解。什么感性理性?什么纯粹理性思维?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词语,不过根据上下文,大概能猜出一些意思。没有打断,皱着眉让王三继续说下去。
“想必你们早就猜到,皇帝对将军不满。战事进展不大,又扔了虎牙关,说大了这都是可以砍头的罪。可是现在的状况可能与将军的行为无关,他只是想削减将军的军权。没有原因,就是想。”
杨海若道:“这种事你怎么能乱猜?朝中那么多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都不敢说圣上的坏话,不敢如此揣测圣意,你怎么敢犯这种大不敬之罪?”
王三看了一眼东方,帝都的方向,道:“任何斗争,究其本源,不过是泼妇骂街。骂街不是为了讲道理,而是为了骂赢对方出口气。”
杨海若担心地看了看四周。虽然他们二人一直没有出声,可是听到王三这种真大不敬的话语,她还是忍不住地后背发凉,怕周围的人听了去。
王三自然不怕,继续道:“所以你们不用找理由,理由就是他想。伴君如伴虎不就是这个意思?天下都是他的,还有他做不出的事情?”
“你这样讲毫无道理。扳倒父亲,对帝国有什么好处?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我给你展示什么叫传音术。不是世间不存在这种道理,而是你不知道这种道理,所以才觉得传音术这种东西不符合道理。我不知道将军倒掉对他有什么好处,但他肯定有他这样做的理由。哪怕只是看不顺眼,也是理由。”
“不可能!”杨海若差点喊出声来,“当今……”
“都是人。不用否认。”王三脑中根本没有什么皇权思维,什么天子下凡君权天授的概念在他这里都是荒谬,“就好像我没打算说服你,说服别人改变别人的思维是一件很愚蠢的事。而知道别人想法甚至更难,不要把精力放在这种东西上。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知道将军最好不要再掌权了,否则这种莫须有的东西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猛,直至将他摧毁。”
王三其实没有说什么,这一系列的话构不成完整的系统。可是每一句都颠覆着杨海若的认知,毁坏着她的三观。终于,王三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你说的都是没用的废话!你还说别人恶意揣测,我看你才是心里最脏最恶意的人!”
甚至已经不再传音,杨海若直接破口吼了出来。
王三知道会这样。毁坏他人世界观是最容易让人发疯的方法。虽然他刚才说的纯感性判断也没有触碰三观。
不过有了准备,王三还是平静地把早就准备好的话传过去:“决定事情走向的是人心,人心是难讲逻辑道理的。总而言之,我建议让将军告老。”
“什么都不懂的小人,还好意思对别人指手画脚!”甩下这一句话,杨海若拉着一旁不知所谓的云多多,不顾旁边被喊声吸引过来的下人们,转身便走,毫不犹豫地离开。
李素走来,赞道:“敢激怒小姐,能激怒小姐,也就只有小先生您了。可是你们是不是说什么了?”
(好吧,我又开始讲这种没人愿意听的道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