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雇佣军的头领,谢凌从没在生意面前心软过,无论是面对屠戮还是鲜血,她都不曾动摇。
生意就是生意,见不了这些,就端不起雇佣军的饭碗,吃不下这口饭。既然决定干这一行了,就要有这一行的操守。这是谢凌始终恪守的信条。
然而这一次,在面对第七十八星系这单天价生意的时候,谢凌动摇了,甚至萌生了退意。至于原因,则与许多被世人念破嘴皮子的价值观无关。
作为间谍出身,又历经多年的雇佣军生涯的谢凌,早已心坚如铁。对她谈什么生命的价值,人间的关爱,简直是扯星系级的蛋。
若说她因为同情第七十八星系下层民众“进步的思想革命”,而产生了退意,那纯属异想天开。除了饱受第七星系洗脑教育的痴儿能相信这种说辞外,再没有人会智商残次到把这种口胡当真。
假如再夸张点,还可以捏造出,她受下层阶级革命者的信心与决心感染,弃暗投明的故事。故事里讲述了革命者通过自己的个人魅力,改造了银星军谢老大的反动思想,让她放弃了继续站在反动势力身边为虎作伥的念头,甚至是说服了她,转变了立场,改为支持革命者等等。
能想到这一步,那绝对是神一样的意*淫。除了第七星系里,那些擅长写爱星系主义教育的狗血剧本编剧以外,其他人任谁来,都想不出如此奇葩的故事情节。
所以。姓谢的女匪首。始终没有放弃过镇压群众的反动立场。
当然。她也不会对未来即将发生的大规模屠杀而心生畏惧。经常在生死边缘谋生存的她,早已看淡了生死。只要是她认为合适的生意,哪怕杀再多的人,她都不会心生犹豫。这点不论目标的身份、年龄、性别,不管目标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还是罪恶滔天的混蛋,都无妨。
所有的进退准则,在谢凌心中的只有一条标尺。那就是这笔生意是不是划算。上纲上线一点说,就是要做的事,能不能吻合银星军一贯的利益需求。
之所以谢凌想放弃这单生意,是因为是她有种隐忧,担心这次任务,会把整个银星军都拖进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在波布尔王宫中,谢凌见到了第七十八星系中最高权力的执掌者,埃米尔王储和他的母亲松玛缇王妃。应该说,这对母子,才是银星军的真正雇主。
据说埃米尔王储刚过了十二周岁的生日。不过从他那单薄的身材上看,根本不会有人认为他超过了十岁。
这个面色苍白的孩子好象大病初愈般虚弱。羞怯地躲在母亲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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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高掌权者接见谢凌之前,第七十八星系高层曾为此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暴乱者围攻王宫一事,不仅严重地打击王公大臣们的信心,也损害到了这个最高权力中枢的尊严。他们为了保住王室最后一丝尊严而争论不休。最终,他们在如何接待远来的银星军领袖一事上,达成了共识,并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
王廷中人反复告知埃米尔王储:你即将见到的这个人,是刚刚保护了你和你母亲的大英雄,大功臣。你既要对她表现出尊敬,又要显示出王室的风采。
于是,可怜的埃米尔王储在仓促之间,被一群以效忠他,效忠星系为名义的高官名爵们,强逼着背诵那临时拼凑起来的,冗长而拗口的官方辞令。
可惜,机关算尽,仍不能抵挡现实的残酷。
因为无论做了多周密的准备,总不能把所有意外都扼杀干净。
尤其是那被认为最不可能出意外的地方,出了意外,才格外令人绝望。
王储的沉默,让第七十八星系所有在场的王公大臣们,都像脸上被狠抽了一记耳光,他们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舞,耳边小鸟狂鸣。
而他们竭力想保住的王室体面,一丝都没有留下,正在像涂在墙壁上的劣质装修一样,片片剥落,露出金粉后面班驳的墙皮。
自打谢凌走进王宫的议事厅,埃米尔王储就一言未发,除了用手势指使仆人,给谢凌拿过座位之外,就再没有了其他的反应。他始终像一个羞于见生人的孩子样,躲在母亲的怀里。
对于第七十八星系的政要们来说,值得庆幸的是,埃米尔王储并没有被谢凌身上的杀气吓得号啕大哭。这让王室还算没有把脸彻底地丢到家。
这些高官名爵们,即便是作为成年人,面对着谢凌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都有种恐惧感,忍不住两股发战。
只有松玛缇王妃,对那凛然的杀气好象没有任何感知一样,脸上仍旧挂着春风样的微笑。
看怀里的埃米尔王储没有说话的意思,松玛缇王妃这才代替自己的孩子,说出了那番冠冕堂皇的应承话,化解了眼下的尴尬。
看着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和她的孩子,谢凌缓缓道:“王妃阁下,感谢您对我们银星军的盛赞。我是个军人,不会说那么多动听的话,也喜欢直来直往。坦白跟你说吧,我不准备做你们第七十八星系这单生意了。我要带着我的人撤了。”
“什么?”在谢凌说出这席话后,所有在场的王公大臣们都惊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谢先生,您不能单方面毁约啊!您不能……”急急冲到人群前的外务次长阿里沙男爵,在松玛缇王妃的逼视下,讷讷地退了回去。
“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松玛缇王妃镇定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不是我毁约。而是你们根本就没遵守协议。或者说。这份协议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根本就是在你们有意隐瞒事实真相的前提下,才签署的合约。你们这里根本就不是小规模的武装叛乱,而是大规模的暴乱……还有政变。”谢凌扫视了一圈围在周围的王公大臣们,又道,“这和我们当初的约定根本不是一回事,所以,我宣布。我们银星军退出这单生意。”
松玛缇王妃像根本没有听到谢凌最后一句话一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凌心头骤然火起,刚要发作,可这火气又被松玛缇王妃纯净如水的眼神灭了去。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恬静的女人面前,谢凌觉得发不起火,好象她那气质里,天生就带着宁神静气的功效。让人觉得,无论她问出多么愚蠢的问题,哪怕是胡搅蛮缠,自己都应该有义务为她解答。
她调整了下心绪。对松玛缇王妃道:“这是两个不同的作战性质,规模也不一样。我们只是为打击小股流寇做了准备。无论是武器装备上,还是后勤补给上,都是如此。我们根本没有做全面战争的打算和准备,在人力上,在武器装备上,在物资资源上,都不足以支撑一场长期的大规模战争,所以不可能达到你想要的战略目标。还有……我不想搅进你们星系的内政当中去。”
“有这么复杂吗?”松玛缇王妃仍然不在意谢凌说过什么,仍是自顾自的提出问题。
“你们这里的问题,就不可能是一场或两场小规模的战斗能解决得了的。虽然我还不了解更详细的情况,但凭眼下看到的情况来判断,你们这里,需要的是长期的,持续的武装斗争,才能把基本局势稳定下来。”谢凌耐心解释道。
沉默了片刻,松玛缇王妃似笑非笑地又说道:“你拿了我们四千万,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吧?”
“是你们违约……”看着松玛缇王妃翠绿色的眼睛,谢凌叹了口气,咬了咬牙,转口道,“钱,我是没办法还给你们了。这些钱都变成了军火和后勤物资了。如果解除合作协议,我会把这批物资给你们全都留下,就当是抵还你们的预付款了。要知道,单单是把这批东西运送过来,货价加运费,就不止这个价钱。现在星系间查这种私运军火查得非常紧。如果不是我动用私人关系,根本就运不过来……还有,其实我完全可以不理会你们的索赔,毕竟是你们违约在先……算了算了,不和你们计较了,为了我们银星军的信誉,亏点也就亏点了。以后,我和你再没有瓜葛,我图个耳朵根子清净,省得你们在背后讲究我,说我们不地道……”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你准备充分的话,你是不是能稳定住我们这里的局面?”松玛缇王妃打断了谢凌的话,把话题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谢凌窒了一下,道:“从理论上说,能……不过……”
“不过什么?差钱吗?”
“不光是钱,还有人,还有……”谢凌的思路忍不住地随着松玛缇王妃走了,她摆了摆手道,“哎,那些事也不用太担心,用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就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我是说……”
“三亿。”松玛缇王妃给出了一个数字。
谢凌一愣,当她意识到这是松玛缇王妃给出的新报价时,她有些哭笑不得,她说:“这不是钱的事儿……”
“四亿。”松玛缇王妃又给出了新的报价。
“五亿。”看谢凌没有给出回应,松玛缇王妃再一次给出了新的数字。
谢凌依然没有给出回应,松玛缇王妃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五亿是我们能承受的极限数字了,没法再高了。不过……如果你愿意来帮我,并继续履行这份合约的话,我还能给你一颗行星,富有各种金属矿藏的行星。”
“那颗行星上环境很好,还没进行过大规模的开发,而且适宜人类生存。”松玛缇王妃微笑着补充道。
“成交!”
这是迄今为止,谢凌谈过的最大一单生意。热血上头的感觉,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言神经,连应承下来这笔生意,都是由本能来指使。她如梦游一般,走出了波布尔王宫。那一刻,听到任何声音,都像是雷鸣在耳边。松玛缇王妃的话,反复在她的耳边轰鸣回响,让她的心脏都要随之爆裂开。
“去,替我送一送谢先生。”松玛缇王妃对外务次长阿里沙男爵吩咐道。
看着谢凌渐渐离去的背影,松玛缇王妃心中冷冷笑道:只要是人,就有他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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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阁下,你怎么能出卖我们整个第七十八星系的利益?”
王宫议事厅里,政务院总理大臣突然挣脱了卫戍士兵的掌控,掏出了堵在嘴里的污物,干呕了半晌过后,才抬起头,直指松玛缇王妃,放声质问道。
“整个星系的利益?”松玛缇王妃冷笑道,“整个星系的利益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儿子的命和我的命就要没了。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利益?如果埃米尔死了,我死了,你们谁都跑不了,最后都会被送上断头台!”说完,松玛缇王妃冷冷地扫视着所有在场的王公大臣。
“耻辱啊!耻辱!为了苟且偷生,竟然把星系的行星割让给外人!将来我们该如何来面对星系里的人民?”总理大臣顿足捶胸,号啕大哭。
“真好笑。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整个第七十八星系都是我们家的财产,行星是,人民也是。做主人的,如何处理财产,难道还要通知财产一声,还要征得财产的同意不成?荒谬!”松玛缇王妃斥道。
“不!第七十八星系是属于伟大的第七十八星系人民的,不是你们家的私有财产!”老迈的总理大臣像拉风匣一样喘息着,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急欲扑向松玛缇王妃,却被身边的卫戍士兵拉住。
松玛缇王妃淡定如斯,左右看了看,道:“你们看,总理大臣是不是病了?他老糊涂了,失心疯了……卫兵,带总理大臣下去,送他去疗养。让他好好的疗养一下。”松玛缇王妃特意在“好好”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妖妇!祸星系殃民!你不得好死……”随着总理大臣的声音逐渐远去,松玛缇王妃再次左右看了看身在议事厅里的王公大臣们。
“还有谁,把我们家的财产,属于埃米尔的财产,当成星系人民财产的,现在可以站出来。”
议事厅里鸦雀无声。松玛缇王妃继续柔声自顾自说道,“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不好笑的笑话。”
随后,松玛缇王妃转而一脸悲戚的样子,指责王公大臣道:“若不是你们无能,任那群下层的渣滓贱民欺凌我和埃米尔母子,你们以为我愿意把一颗行星送给外人?既然你们无能,就休怪我宁予外人,不予家奴!”
议事厅里的人散去了,空旷的屋子让埃米尔王储松了口气。再没有人以那些他听不懂的话为借口,让他做不愿意做的事了。他靠在松玛缇王妃怀里道:“妈妈,人民,不是我们的财产吗?那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我继承爸爸的位置?”
松玛缇王妃爱怜地摸着自己儿子的头道:“傻孩子。哪有什么人民,只有一个一个的人而已。那些人,既然要反对我们,就不配做我们的财产。不是我们的财产,以后就是我们的阶级敌人。埃米尔你要勇敢,要快些长大,把那些阶级敌人们全都杀光,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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