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无眠夜,一直没休息好的钱望海,觉得疲倦翻着几何倍数地兜头而来,胡子疯长,双眼如白毛兔子一样血红。
距流刑徒洛和平的“失踪”已经一天两夜了。近乎狂躁的钱望海依然没有这个隐型人的半点消息,尽管钱秘书长动用了一切自己可以动用的力量。
到目前为止,所里的高层领导还不知道这件事,钱望海还试图着去捂这个盖子。所以,他不能也不敢彻底公开在寻找流行徒这件事,因为这除了等于不打自招外,甚至还会造成矿管所里整个系统的恐慌。他更不想自己的失职被曝光,被追究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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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望海无数次把线索放在了桌面上那张纸条上,可依然一无所获。他原本想根据纸条出现的时间逆推,来查询洛和平什么时候进的矿管所,结果失败了。数字神经中枢的出入记录里,是如此的简单,以至于根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记录里只有一个提示:有人进入矿管所,但没有时间,也没有进入者的任何信息。
这摆明了是给人填堵。钱望海被这信息管理制度差点气歪了鼻子,心想,这还莫不如连个出入记录都没有。有记录,找不着人,找不着什么时间进来的,这不干脆就是恶心人么。想到这,钱望海气得破口大骂。
骂归骂,工作总要继续。几近抓狂的钱望海,鬼使神差地拨通了空间站站长田立诚的电话,电话通了,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想问些什么。
“望海啊?不是我说你,你们那到底搞的什么飞机,怎么接流刑徒的事,都没人来……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责任吗?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能担待得起吗?”没等钱望海开口,田立诚的抱怨劈头而来,“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大的架子。你也不想想,随便叫个流刑徒,就比你这秘书长有分量得多……”
钱望海连声道歉,算是换来了田立诚的谅解,不过那谅解中也是怨气十足:“算了,好在没出事,再埋怨你也没什么意义。洛少爷到你们那边还好吧?吃住都还习惯?”
“啊?啊……还好还好。”钱望海尴尬地回应着,心下却盘算着,看来田立诚根本不知道所里没接着洛和平的事。想到这,钱望海灵机一动,兜了个圈子问田立诚道,“哎,事情也怪我,不过老田你也得体谅我一下,最近所里真的出了大事,不然我能办这么不懂礼数的事嘛。好在少爷到了,一切都安顿的挺好,就是接着他晚了点。我这直想着向他赔礼,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呢……哦,对了,他那天什么时间从你那出来的?”
“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告诉他了,前后,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也就那样。”田立诚想了想,把大致时间告诉了钱望海,而后又说,“少爷呢?你把电话给他,让他接电话。你们那个地方麻烦事也忒多,我给少爷配好了通讯徽,到你们那就用不了。你们也不想着帮他解除屏蔽。你们这工作态度,可怎么整呢……”
“这个……少爷和唐所长谈了很久的工作,昨天一夜没睡,这刚睡下。你看这……我是叫他起来?”钱望海硬着头皮编了瞎话。
“算了,等他醒了你知会他一声吧,你说空间站老田问候他了,别让他觉得我老田不懂礼数。等我休息了,就去看他。”
又客套了几句,钱望海才与田立诚切断了通讯。钱望海抹了一把冷汗,心想,这要是田站长非要和洛和平说话,我这可就捂不住了。
不过好在,得到点有用的信息。从田立诚那得来的信息基本可以判断出,洛和平大致进入到矿管所的时间,再由这段时间到字条出现在自己办公桌上的时间里,对矿管所出入的人进行逐个排查,这样也许能查到见过洛和平的人,再根据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大致就能判断出洛和平在矿管所的方位。
想到这,钱望海心头大快,即刻把排查工作交代了下去。
随着这条线索有所突破,钱望海觉得思路好象一下拓宽了很多。他重新打开唐白给他的电子邮件,将那天办公室的场景进行了再造。猛然间,他一拍额头,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没考虑I423。”说着,边拨了迎宾主楼I423的电话。
这是钱望海侥幸的猜想。他在想,是不是洛少爷自己已经摸到了I423,已经处于TS接待之中。他全然没想过,没有他的引领,洛和平根本无法穿越层层安保,顺利地抵达I423。他更没想过,即便是洛和平到了I423,他这边也不该没有半点消息,赵黎黎和钟曼琳都会把消息回转给他。
其实他这一问本就是多此一举,可是慌不择路的钱望海,已经不愿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了,只要能想到的途径,他都在努力地尝试,而不管是否有效。
联系I423的结果可想而知,那就是没有结果。失望的钱望海仍旧没有彻底绝望,因为他手头的线索还没有彻底断,还在继续排查中。然而他显然没有考虑到最有用的线索,那就是把“I423”当成“1423”处理。
当然,他更不会想到,他苦苦寻找的流刑徒洛和平,曾经在十五号矿差点与自己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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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着洛和平的,不光是矿管所里的钱望海,还有矿管所外的一干人等。虽然他们不知道洛和平姓字名谁,但他们知道,那个陌生的外来户男人,打伤了他们的好兄弟兰花头和鸡冠强。
鸡冠强受的伤比兰花头重得多,被洛和平毒打的当夜就住进了急诊室,昏迷了整整一夜。等他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自己的师傅建勇哥,和一群兄弟们围在自己的床前。顿时,鸡冠强泪如雨下,仿佛被拐卖多年的孩子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般,直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大有电视上苦情戏女王……哦,不,男王的意思。
“师……傅……”泣不成声的鸡冠强抓住建勇哥的手,哽咽着说。
建勇哥轻轻拍了拍鸡冠强的手,和声道:“不着急,慢慢说。”
鸡冠强这才两个字一抽搭地说:“师傅,我叫……叫人打了。”
听完这句话,建勇哥和蔼的脸上立刻挂上了一层寒霜,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徒弟被人打了而心痛,而是憋气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挨打了……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能不知道你挨打了么?你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这个,还说得理直气壮,这不是抽我的脸嘛!本想呵斥教训几句,可在场这么多人,这鸡冠强伤得又这么重,还真拉不开脸,抹不开面。得,听他说吧。
“别着急,把你比武受伤的过程细细说给师傅听。”建勇哥强忍心中的不快,继续装着和蔼可亲。
“我……我先是像你教我的,苍鹰展翅,然后海底捞月,紧接着黑虎掏心,神龙摆尾,升龙拳,劈空掌……”
“然后呢?”建勇哥追问。
“然后……然后我就被他打了。呜呜呜……”鸡冠强又一次泣不成声。
“咝……”建勇哥硬压着心里的怒火,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对方是个高手啊……来,给师傅说说,他是用什么招式把你打败的?”
听了建勇哥的问话,鸡冠强哭得更是厉害,好半晌才能说出一句连贯的话:“呜呜呜……他……他,特么揪我头发……”
病房内瞬间鸦雀无声。
建勇哥的脸皮也跟着鸡冠强的最后回答变了颜sè,先是惨白,接着铁青,最后涨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建勇哥咬着牙,大吼一声:“我们走!”说完,转身离开鸡冠强的病房,而一群小弟们也尾随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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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建勇武馆的一路上,建勇哥一言不发,心里狂骂鸡冠强:你个败家东西,当那么多人面说这个,这不摆明了让你师傅我丢脸么。简直是气得我肝疼啊。早知道这个熊样,我不如不问你了。随便私底下问个谁,也不会落这么大个颜面。就冲这个事,我真特么的不想管你!可我又不得不想办法给你报仇,不然这么多人看着,我的脸往哪儿搁?混蛋啊!你真是坑死爹了。
回到建勇武馆,建勇哥就鸡冠强与人比武受伤一事,召开了一次规格非常高的武馆会议。会议主题是,探讨与鸡冠强比武之人太不讲究武德的问题。主要论点有三:第一,都是江湖上混的兄弟吧,不说点到为止,也不能太不给面子吧?下手太黑,此为一江湖大忌。第二,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位兄弟太不讲究了,不但打脸,还揪着头发打,这有点太过分了。第三,打完人没有礼貌,没说一句承让了,表示客气一下,反倒是出言恐吓,声称见到我们一次打一次,这明显给其它的小兄弟们造成了心理yīn影。
我们讲究的是,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所以,做人留一线,rì后好相见嘛。
总之,会议开得很成功,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建勇武馆的全体成员对殴打鸡冠强的人进行了抨击与批判。然后就进入到了誓师大会阶段,发誓一定要把毒打鸡冠强的人找出来,教训一顿,并为我们的兄弟讨回公道,为江湖主持正义。在誓师大会的高cháo里,建勇哥趁着大家群情激奋,气势滔天之际,又发布了奖赏令,称,谁能及时找出关于那个施暴者的消息,武馆将无条件奖励十个联邦银元。
正当誓师大会热火朝天之际,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传出一个怯怯的声音:“好象……好象那个人是跟空间站田站长一起的……”
一刹过后,建勇武馆安静了,世界好象也跟着安静了,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如同正在播放着节目的电视断电的效果一样,仿佛刚才那热火朝天的场面都是假象。
“你说……什么?”率先开口的建勇哥带了几分犹豫。
“那个人打强哥那天,我看着跟他一起吃饭的是空间站的田站长。”怯怯的声音鼓起了勇气,声音略大了一些。
“咝……”建勇哥倒吸了口凉气,心想,这空间站的站长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在704上,不说是属螃蟹的也差不多,他要是横着走,还真没几个人敢说三道四。别说自己,就连自己在矿管所做总工程师的老爹张振平,恐怕都惹不起人家。记得刚来704的时候,第一次见田立诚,就被老爹按着头管这个比自己大不多少的男人叫了声田叔。虽然不情不愿,可辈份总算是定下了。
事情看来有点棘手。建勇哥挠了挠头,可又有几分不死心。于是又问:“你确定这个事?”
“嗯……是。”怯怯的声音给出肯定的答案后,开始变得坚定,又补充说道,“开始我也不确定,我只是觉得像田站长。后来,送强哥去医院以后,我又去了一趟三川水鱼馆,特意问了店主。他也说,跟那个打强哥的人一起吃饭的是田站长。”
这席话说得建勇哥像在冬天喝了瓢凉水,灌了个透心凉。得,这面子看来是难找了。现在首要的,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略做思索,他左右扫视了一圈,用一种极其沉痛的声音说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还是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