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好像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着,她摆着头,“别提了,我这道院本来有十几名道徒,平常过的安安生生的,几天前也不知什么缘故,一夜之间就死了八个道徒,其余道徒怕遭不测就一齐散了。”
她接着说,“道观里死了这么多人,就风传有邪气进了天一观,哪还有缘主上门侍奉,连百里内的人家白天都关着门,生怕邪气侵入了他家里去,所以……”
徐东的鼻子酸得一阵阵缩紧,他动情地一摸口袋,把里面所有的晶石都掏出来。
“缘主,你就不用了,我就是有再多晶石也买不到进口的吃货,要之无益。”
徐东把晶石放到老尼的竹篮里,“道姑,话虽这么说,留着还是有用的,你就收下吧!”
三人就走到经房门口,徐东朝里看了一眼,惊骇得张大口说不出话来。
老尼说,“你看他们死得多惨,那天我听见惨叫声从榻上爬起来,刚打开门就撞到了邪灵,我的一双眼当场就瞎了,小虎有狮虎兽伴睡才平安无事。”
徐东看着屋地上摊着八具道尼的尸体,一具具风干得只有三尺来长,他想,被抽走灵魂的肉躯可能就剩这点壳儿。
为了抑制尸臭,老尼把这间经房点着了檀香,在袅袅的香烟里,这些被吞吃了生灵的躯壳发不出尸臭来。
不用猜,这又是闫老虎的“虚亡灵”造的孽!
“闫老虎啊闫老虎,你究竟有多大的怨气消散不去呢?”
“道姑,你和小虎先去吃饭,我替你把这八具尸身掩埋了!”
老尼制止他,“别,我要把他们留下来陪我,小虎走后,我一个人孤单得不行,还可以和她们说说话。”
徐东的鼻子又一酸,他一想也是,小虎被他带回骠骑营后,这老尼说话做伴的人都没有一个了。
到了老尼和小虎住的斋室,老尼坚持要小虎给徐东磕拜认爹,小虎撅着嘴说,“他不是我爹,我爹叫闫老虎,已经死了一年多了!”
“别无理,小虎,”老尼训斥道,“这才是你的亲爹,你连亲爹都不认,还有没有教养,师太我白教育你了!”
小虎身子往后缩,“我不认就不认,我娘说的,我爹叫闫老虎,除了闫老虎说都别想我叫他爹地!”
徐东说,“算了,师太,我也不是要他认我做爹的,我把他带回去正是要他承传闫家香火,也世袭闫家的护法使法位的!”
老尼道,“那就难为你了,既然你要带他走,就不如趁天黑前待他出山们吧,这狮虎兽和他已经连心了,也一并带走了吧!”
徐东说,“狮虎兽给你留下,好歹它给你做个伴儿!”
老尼道,“不了,狮虎兽食量大,我自己都吃不饱,岂可以养活它?你们带它走还能让它过好日子!”
“那,道姑你保重!”
小虎拉着老尼,依依难舍,“师太,你一定要保重,我小虎长大了一定来看你,一定把天一观给你修成一座特大的道院!”
老尼的瞎眼里泪水肆意淌流,“难得……小虎有志,你跟着爹地一路走好!”
…… ……
徐东带着小虎到了骠骑营,他连气也没有歇上一口,就把他带到闫氏家祠认祖归宗。
闫氏家祠高大森严,大门是八字朝门,祠堂前后共五进,祭殿最为阔大,供奉各代祖先的牌位,可同时容纳一百多人跪拜祭祖。
可惜闫氏家族人丁不旺,在大祭的时候,全族人集拢来也不足五十人,平常就更是显得空阔而冷清。
不过今天全族人可谓聚齐了,因为族长要带着族人给小虎举行认祖归宗仪式,在族长看来,小虎认祖归宗是一桩非常隆重的事。
因为小虎是要世袭护法使法位的,根据纯阳宫的规例,护法使法位必须传为给亲子,如果小虎不及早认祖归宗的话,就影响将后的法位世袭。
一般来说外姓人不能进人家的家祠,徐东把小虎交给闫氏族长后,自己就在祠堂门口等着,等小虎举行仪式后把他送到龙山书院。
他想让小虎在龙山书院预修两年,等他满五岁后再进修行门派。
龙山书院坐落在V城东首,这地方仙气氤氲,几百年前,这儿出了一个名闻罗陀国的鸿儒,这名鸿儒后来修道成仙,被人称作“文仙”或“书仙”,因此这里地名叫升仙台。
徐东带着小虎来到龙山书院,跟着小虎一起来的,还有那头和他形影不离的碧眼狮虎兽。
走过书院影壁,见一个年近五十的先生正在暖阁写字,他把宣纸贴挂在板壁上,腿跨马步,一个学童端着砚台候立一旁。
先生手拈着狼毫,铁枝似的手指筋骨毕现,随着这只手的动作,墨迹如龙蛇在纸上游走。
红尘纷处兮人世间
白云深处兮神仙地
仙家春色兮亿万年
蟠桃香暖兮双鸾睡
北看瀛洲兮咫尺间
西顾方壶兮三百里
逍遥无为兮古洞天
写完最后一句诗,先生把笔往地上一盆清水里一投,那大头狼毫便洇得水成淡墨。
先生收起马步,摇头晃脑欣赏自己的墨宝,一阵穿堂风将宣纸拂起,便可看见板壁之上渗有点点墨迹。
看那一手力透纸背的遒劲笔力,就知道这位先生除了才学,在武修方面也还是个高人。
“五先生!”徐东叫了一声。
五先生回头一眼看见徐东,明显地露出一阵惊喜,“十七驸马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还过得好么?这娃子……”
他把目光转到小虎身上,之后有刻意看了狮虎兽一眼,那双眼眸带着热力,看得人小虎身上起了一阵暖意。
“这娃子叫闫小虎,是我在骠骑营的上司的儿子,现在他爹妈已都不在人世,我想把他托付给五先生管养两年,待他稍大再送去修仙门派。”
五先生姓秦,大号秦辙,是罗陀国有名的五大书蠹之一,因在五大书蠹中排行第五,所以人称“五先生”。
徐东初进纯阳宫当驸马爷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五先生,虽说以后交往并不丛密,但彼此在心里把对方当成了莫逆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