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够没有!”楚乔忍无可忍,终于在被观赏了整整半个时辰后,败下阵来。只是言语之间不再酷似寒冬,倒是多出了几分羞恼的意味。她实在是扛不住了。她又不是大熊猫,干嘛要遭受这么莫名其妙的围观啊。比拼气场啥的,咱不惧,但别来这么诡异的戏码好不好。
可薄野凤贤好似完全没有接受到楚乔压制不住的怒火。只是眨着大大的眼睛,忽闪着细细长长的睫毛,一个劲地盯着楚乔的脸看。然后,在如此坚持不懈、再加再励的脉脉凝视下,楚乔果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伸手不打笑脸人,眼前这个“我很纯良”的人知不知道你已经歪楼了。敢不敢想想之前你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敢不敢收起你脸上的清纯乖巧啊。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卖萌可耻你知不知道。你爹薄野怵可还在世呢,你也好歹估计一下他老人家的面子。至少也该回姐一句,不要只盯着姐看,你又不是哑巴!
眼看剧情犹如脱缰的野马是越来越怪异,面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就只一脸真诚的看着她的薄野凤贤,楚乔真是心塞满满。我嘞个去,楚乔恨不得上去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她现在严重怀疑薄野凤贤就是个精分,蛇精病。明明之前挺正常的,怎么才一个晚上没见就变脑残了。
她的计划是对有脑子、有智商的人施行的。想她完美脱身,费劲巴力地拼死赶回安平镇,就是为了营造出她高深莫测的灵界之人的形象。首先从心理上凌驾于对方,这也是她几次装相的经验成果。毕竟事实证明从顺华府到安平镇,哪怕是薄野凤贤这样财大气粗的“皇太子”,日夜不停地赶路最少也需一个晚上。取得心理上的制高点,她才能在化神修士的面前得到立足之地。
没错,自她得知薄野凤贤的身份开始,无论她解释不解释,她所要面对的困难从来不是薄野凤贤这个天之骄子,而是他背后的化神强者薄野怵。不是她自大,也不是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在实力上碾压薄野凤贤,说实话真要动起手来,现在的她恐怕真不是薄野凤贤的对手。人家的底牌比她多多了,而她在经过阴司鬼域之后,家底几乎给败了个干净,只能是充充样子,一点大招都没有。
但即便是这样,薄野凤贤也没在她眼里过。等级不够,忌惮是有,但要说是如临大敌,需要到她如此周密计划的地步是万万不可能的。掰着指头数数,从狐妖倩娘、化神朗远、分身白源、魔尊易衍天,到五方鬼主,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见得大世面、大人物多了,算尽心机,薄野凤贤于她来说实在是不够瞧的。
所以楚乔一直是在战术上尊重他,在战略上藐视他,可谁知薄野凤贤根本不接她这一套,是他心思太单纯还是太容易相信人了。他这样友好,叫她怎么发挥。如果不事先通过薄野凤贤的口,叫薄野怵这个修阳界的第一人对她这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心有顾虑,之后直接对话时她该怎么办。万一薄野怵瞧她孤身一人,势单力薄,仅仅顶着个灵界的身份,直接就杀人夺宝或者是搜魂取证,没有丁点保命手段的她哪里逃得过。薄野怵不是阴司鬼域的那五人,自己这个灵界之人于他而言绝对不下于飞灵塔的机缘。毕竟她可是实打实地身怀异宝啊。
没有像拜见酆都之主时的静心铺垫,事前也没有对待朗远时狂搜资料的准备,就这么光棍地面见薄野怵,跟找死简直没有区别。她可不会相信薄野怵也会和他儿子这般的天真无邪。不知道活了几千年的人,哪是她可以轻易应付过去的。而且一旦牵扯到灵界,再加上祁炎大陆又是这么一个混乱的时局,她陡然插脚进去,绝对会引发轩然大波,搞不好还会引起灵界的关注。
她自己身上的麻烦本来就够多了,现在因为拍卖会又倒霉地惹上薄野凤贤,局面就愈发危险。逃跑是不可能,除非这张脸她也不想要了。如果昨晚脱身后直接远走高飞,不说别的,单就悦来坊的这些人首先就得受牵连。谁叫她当时用的是以悦来坊名义购买的入场券呢。而且灵界之人的身份对这些有望飞升的化神道君们来说,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找出来。画像通缉是最起码的,只是名头可能会含蓄点。这样一来小事化大,哪个身份都不用见人了。
至于薄野凤贤此次前来的目的,楚乔早就心知肚明。无论薄野凤贤如何掩饰,他肯定一定以及确定会把自己带回去见他的父亲。如果他不能做到,那等待楚乔的不是元婴真君就是薄野怵亲自前来了。这么嚣张的做派,她一冒牌的灵界之人还是不要尝试以免真的触怒这些大能。所以说,与薄野凤贤的博弈是最为安全的选择,通过他的口,楚乔能够争取到最多的利益。
只是这还没进入到正儿八经的谈判环节,这薄野凤贤就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竟是把她当成猴戏看个不停。不要以为你装无辜,姐就看不见你眸底泛起的兴致了。既然对姐这么好奇,你咋就不开口多问一句啊。
清晨到正午,茶壶里的水是一滴不剩。在薄野凤贤眼中活像个西洋镜的楚乔,终于忍受到了极限。只见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的楚乔霸气地一撂茶杯,拾起桌上的冥夜那是瞬间飞出屋内,发泄似地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光。
而盯得楚乔落荒而逃的薄野凤贤,大眼弯弯,脸上充满了恶作剧得逞后的窃笑。他刚刚好像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秘密。笑容中带着毫不含蓄的得意,薄野凤贤紧随其后,踏着飞靴向楚乔追去。至于平时和他形影不离的四大侍卫,抱歉时间太赶,他没来得及通知。
场景转换,熟悉的树木,熟悉的草地。楚乔绝迹而去的目的地就是她没事就要来逛一趟的蒙元森林,相当于她家后院的存在。而现在她所处的位置,则是一处飞流直下的瀑布,周围是鸟语花香、一派和乐。因为曾经导致此地不和谐的那头七阶水蟒早就被她一剑斩落,如今已经是她霸占的领域。
飞溅的水滴,在空中架起一座经久不散的彩虹桥,伴着升腾而起的水雾,真是如诗如画,恍若仙境,引得刚刚站稳的薄野凤贤不经一叹,“好美”。
楚乔当然没有搭理气得她快要吐血的这个人,只是背对着他,立于他三米开外的一处巨石之上,静静地欣赏着瀑布飞花碎玉的飘渺之姿。倒是薄野凤贤,就着脚下的石块随意坐了下来。其后更是拿出了平时所用的折扇,惬意地看着眼前的如练飞瀑。
许久,见楚乔识彻底不想再理会他了,薄野凤贤这才摇着富贵牡丹的纸扇开口道:“姑娘突然来到异世,心中难免不安。如今身份更是因我暴露,冷言冷语也属正常。只是姑娘如此勉力强撑,不免会叫人觉得心虚。”
背脊忽然一颤,楚乔的错愕即便是只能看个后背的薄野凤贤也能清晰地感触到,哪怕只是转瞬而逝的匆匆一秒。震撼来的太过意外,意外到即便是已经本能地收敛起外泄的情绪,楚乔一向敏捷机智的大脑却始终处于停摆的状态。什么都没想,只是一片空白,不能思索应对之法,也无心去担忧未来,楚乔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毫无招架地听着薄野凤贤缓缓吐出的无害之音。
“姑娘不必紧张。就像当初你对我所言一样,我并无欺害姑娘之心,哪怕姑娘此时势单力孤又怀有重宝,我也无意谋夺,更不会四处宣扬。只是觉得缘分难得,彼此交个朋友,聊些新鲜趣闻。至于在下的父亲,姑娘想见便见,不想见在下也绝不会勉强。”说着,薄野凤贤更是干脆躺倒在青石之上,用纸扇遮挡耀眼的阳光,十分悠闲地等待楚乔的回答。
哗啦哗啦,尽是瀑布冲激的声响。好一会儿,竭力挽回理智的楚乔已经完全放弃了失控的计划,一时思绪四起,混乱纷杂。思考无力,心绪难平,最终楚乔在怒气的冲击下,尖锐地回道:“原来修阳界的交朋友竟是这么的强人所难。只是因为一人的单方情愿,我就要因为一场无妄之灾被人纠缠不休。我虽孤身一人陷入此界,但并非可任人欺凌。大不了玉石俱焚,我也绝不受人胁迫。”
“过刚易折,姑娘怕是太过偏激。在下并无威胁之意,姑娘何必像当初的我一般如此敏感,会错人意。所谓不打不成交,一场误会将你我二人连在一起,看来是天赐的缘分,岂可白白辜负。况且互帮互助总比姑娘一人独撑好的多。”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薄野凤贤在说到“独”这份字时格外加重了语调,在楚乔听来那是分外突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