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料不到会在这里遇见风华楼的掌教,而风千重也想不通柳如是怎会出现在这里,二人俱是费解。
想来绿柳庄柳氏一脉坐镇临安已有数百年光景,是以这一遭怕是要来分一杯羹么?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用再费脑筋!
“我本以为宁致远那老狗会和你一起出现的,不过今夜他好像有事啊!”东皇太一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目,嘴角微微牵扯便能将满脸的褶皱堆积成皱巴巴的面皮,昏黄眼眸中偶尔闪过一丝亮芒,忽而消散不见。
“他?”风千重不齿的冷哼一声,抬脚后撤一步,避开飘洒下来的雨水,目光终于从柳如是的身上转移到东皇太一,面色凝重的看着面前这个老狐狸,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嘲讽着说道:“似宁致远这般自有些小聪明便有勇气小觑天下英雄的愚昧蠢笨之徒,终不能成大事!”
跻身江南三大宗师之流的宁致远竟然被他如此看轻,想来这话也只有风千重敢说出口。
东皇太一笑了笑,并没有接着风千重的话头继续深入,而是慢慢摊开掌心的一只暗红色楠木盒子,眼中是复杂难言的诡异神情,却是抬头斜眼瞟着风千重,像是感慨着什么似地轻声说道:“自从我叫人将这只盒子藏在临安后,已经有好几拨人来过临安了。”
“这当中不乏隐世的高人,也有北域四豪门中的修道高手,更有西域苦寒之地、东海烟波万顷中的仙佛真人。只是来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将这支木盒带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东皇太一似笑非笑看着面色冷峻一言不发的风千重,露出半黄老牙咧嘴一笑。
风千重沉默着,听着身周的风声雨声人声,与鼎沸中寻得一丝清明、道:“这与我无干!”
“不???至少在我看来,这很你有很大的干系,或许不久之后你便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位。”东皇太一慢慢讲木盒藏在袖中,无根精血枯竭且血肉不再丰满的手指也随着他的动作出现极其轻微的颤抖,那一瞬间似乎有闪亮而短暂的精芒于指尖绽放出来,而后消散不见。
轰隆隆的雷声一阵接着一阵,风千重让这阵阵春雷搅得心烦意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才抬头看着身侧的东皇太一,目光澄澈清明闪亮晶莹:“之前便一直猜测,如今看来果然没错,你堂堂飞羽阁的阁主便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主使之人,往日布网想必今日要收网了
?”
“只是我查到的是一名黑袍男子,难不成是你假扮的?”风千重有些固执的继续问道。
东皇太一满脸的褶子随着他阴冷的笑容全部抖动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破败不堪的旧布,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仿佛轻轻用手触碰,便能将着经年累月的老旧之物给彻底碰碎。
“人都会有些秘密的,既然是我的秘密,自然不会告诉你!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风千重点了点头,藏在袖管中的双拳缓缓握紧,身体有无数道充斥着每一条识脉,借用一句很通俗的话,那便是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风千重深呼吸一口,再次退开一步,地上的积水开始逐渐蔓延,打湿了他的鞋面,停顿片刻后说道:“老朋友之间很久不曾见过面了,所以破例和你聊了这么多,可惜看来你对于聊天是兴致缺缺,所以没有必要再聊下去!”
东皇微微笑着摇头,只是面容间的笑容实在是太过虚假,就像是带着一张面具似的生硬干冷不自然,以致于说出来的话语也是一板一眼的毫无感情,就像是两快薄铁片的相互摩擦,与诡谲的声调中让人愈加不喜和厌恶。
“你应该清楚,某布局这么多天,绝对不止是为了对付你一个人的,你不用自作多情。”
“我明白。”风千重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等一会儿要是有人敢和我抢,逼急了某、定要将他打得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他。”
“你还是这么自信、或者说是狂妄!”东皇太一摇了摇头,抬手指着头上的房顶,更确切的是指着拿出破洞外的黑沉乌云,似有所指的说道:“谁都知道这层乌云之后便是朗朗乾坤,可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谁都不清楚在这片大地和天空之间的厚重乌云中,究竟藏着什么!”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哪怕是上一任的山鬼再生、他仍旧还是不知道。”东皇太一说的口沫横飞,而谈兴尤胜之前数倍,不等风千重开口说话,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们很多根本没有认识的未知事物,所以才会有畏惧这个词汇???”
“内心强大的人无所畏惧!”风千重冷笑一声,干净利落的截断东皇太一的高谈阔论。
从他薄薄嘴唇间硬生生吐出来的十个字竟是字字如刀,堪堪在狂风大作中劈砍出一条通道,如同已经干涸了上千年的河床在岁月侵蚀中彻底碎裂成粉末状
,那种生硬冷冽凌厉之极的话语给人一种快刀瞬斩虚空的荒谬错觉。
这是一种强大至极的力量!
强大到了极致,便只有无尽的空虚。
风千重将握紧的双拳伸出袖管,比起东皇太一不显山不露水的无根干瘪手指,两相对比下竟似要高出数个档次。风华楼在后退数次之后,终于往前踏出一步,脚下土地四分五裂。
“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难道你就不怕那些藏在暗处试图渔翁得利浑水摸鱼的家伙么?”东皇太一望着风千重的双拳,然后看着被对方一脚蹬裂的地面,双眼眯成一道直线。
“那些只晓得藏在阴暗角落中等着舔着别人吃得不要的残羹剩饭的可怜家伙?哼???难道你会害怕这种不上档次的货色?那么你只会让我更加失望!”风千重冷漠至极同时也是强硬之际的说出这段话,忽而脚下一错再次踏前一步,而这一次更是泥花朵朵炸裂。
飞起足有一尺才重重的落下的土屑被微寒的雨水搅拌成一处,成了黏糊糊的一片。
“想不到才数日不见,你竟然真得练成了风华楼的镇楼之宝——风满楼?”
只有凝重如山岳的磅礴气势扑面而来,可东皇太一却是惊疑不定的说出风满楼三个字。
此处无风,只有瓢泼大雨,还有漫天飞洒的雨丝落在人的发梢、眉眼、肩头、以及衣襟各处。凝重的气势逐渐蔓延,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空气的流动,哪里又有风满楼之说呢?
“风满楼?你倒也太看得起他了,不过是虚有其表的把式,便将你吓得这副模样了么?”沉闷的男声像是在嘴前蒙上了一张厚厚的草纸才说出来,却不知从何处传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做出相同动作,东皇太一、风千重,还有柳如是三人同时转身看着那处早已破败坍塌的石墙,却是看着石墙边的一个男人,一个和周小瑜极其相似的中年男人!
“怎么会是你?”
“你怎么会来这里?”
不相同的两句话却是表达出相同的涵义,东皇太一和风千重对望一眼,眼中满是疑问。
“小三???”柳如是惊喜额喊了一声,却注意到身旁还站着两个人,略微羞涩的垂下头去,不再看他。
周三满目苍桑的看着女人,不知沉默了多久,微微一笑终于开口说话:“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