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喘息声瞬间化成急促的咳嗽声,周瑜将沾染着鲜血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唇,一声一声闷闷的咳嗽着,不时有血水从指缝中飞洒出来。周瑜缓缓转过脑袋,大睁着眼睛注视着那片丛林之后的动静。
而在这个时候,正前方的那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他大踏步的朝着声源处赶了过去,周瑜慢慢讲双手放下,慢慢的数着那人的脚步声,打算在他路过的瞬间将其制服。只是这想法随着那人身后十人队的出现而烟消云散。
周瑜颓然散去掌间缓缓凝聚着的气力,心里不由打起鼓来。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以十人为一队,若真是这样、那么身后那一拨人只怕也是十人之多。这样算来,前后共有二、三十人左右。
周瑜有些痴傻的看着身前那人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那轻轻的脚步声踩着满地的枯叶是咯吱咯吱的断裂声。这声音击打在周瑜的心上,让他有一种自己的心脏也随之碎裂分解的错觉。
周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般紧张过,他只觉得手中粘稠的血液之中开始渗出一些血水之外的东西,腻腻的、湿滑的、那叫做汗水。周瑜咽了口唾液,却还是觉得嗓子干得厉害。
也就在周瑜心神不定之际,身后的那处林木草丛被人一脚踹开,当头便是一名十分显眼的大汉,露在衣服外的手臂上满是伤疤、然后那些疤痕之下是高高贲起有若岩石般雕刻而成的肌肉筋块,黝黑油亮。
周瑜夹在两拨人马的正中间,正是进退两难不得脱身的困苦局面。周瑜缓慢的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往草木更深处挪了进去,不敢发出哪怕是一丁的响声,唯恐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所。
这一刻的时光之中,周瑜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安静到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胸腔中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哪怕是尽力控制安抚之下依旧剧烈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一声重过一声,宛若击鼓一般。
除了心跳声之外,只剩下那些碎叶被踩踏的脚步声。周瑜尽力蜷缩着自己的身子躺在树脚下的一处凹坑之中,他很是细心的将地面上血迹用泥土掩盖住,这样不仅能清除痕迹、还能遮挡血腥味。
仿佛是自我安慰一般,空气中血腥味在一瞬间淡了许多。周瑜虚弱的笑了两下,然后靠在树根上看着枝叶后很是晴朗喜人的天幕,蓝蓝的天空中是白白的云朵。曾几何时,这样的生活是自己所求的完美。
难道只要在将死之时才能明白自己缺少什么、需要什么,虽然这种释然来得十分不是时候,可终究能让人产生一种顿悟了然的荒诞感觉。在这种诡异的情绪之中,周瑜开始将那些落叶拨付到自己的身上。
周瑜躺在泥坑之中,像是埋葬什么一样开始往自己身上堆起了枝叶,还是散发着异味的泥块,将周瑜身体的主要部位都遮了起来。直到前后两拨人快要赶上来的时候,周瑜才停去了手上的动作。
一动不动的,静静地卧在树叶之下,听着那两拨逐渐接近的追兵。这两拨人,终于碰面了。最先开口话的是那个要报仇的汉子,周瑜知道他的声音、就像他的外貌一样的粗犷沙砺。
“是你?”那全身肌肉暴涨的汉子停下了脚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大汉看着对面的领头之人,满是嫌弃鄙夷的神情、若是细看还能从这副表情之下找出另一种情绪——紧张忌惮。
“如何不能是我?”最先赶到此间的那人呵呵一笑,他生得并不高大、甚至算得上瘦。在这些高大壮实为众的军人中,他更显单薄瘦弱,但从来没有人会用这样的词汇评价这个唇边生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
肌肉男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坚持和固执,抛出内心深处的那抹忌惮不,他很鲜明的表达自己的态度。所以他再一次问了出来,还是同样的话语,却被他出了更多的意思:“方老七,怎么会是你?”
那个唤作方老七的鼠须男子冷哼一声,以无比强硬的态度冷声了回去。他也是一般的字句,也同样蕴含了许多其他的意义在其中:“这一块也算我的辖区范围内,难不成我来此处还要经过你付三水的首肯么?”
付三水,也就是那个肌肉男。他紧绷着一张脸盯着付三水看了半天,却是大手一挥哈哈一笑:“我付三水不过是一个的班长而已,又哪里敢在方老哥面前甩脸子,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去得,老哥笑了。”
付三水虽然是一脸赔笑,可话语中的嘲讽意味任谁都能听得出来,特别是这群手下更是一脸的不自然、更甚者便是一脸的笑意。鼠须男方老七脸sè一变,陡作厉sè、双眼瞪向付三水。
付三水恐吓似的鼓着手臂上的肌肉,一脸不屑看着方老七。方老七抬眼看着付三水身后所出来的四位满身狼藉的军人,却是眼珠一转继而嘻嘻一笑:“付老弟,怎么没看见你兄弟大老黑来着,这一片是他主要负责的,该不会是消极怠工回营睡觉了吧?”
“放你娘的屁?”付三水黑着脸大声喊了出来,喷了方老七一脸的唾沫星子:“我兄弟尸骨未寒你便如此编排于他,若不是你大舅哥是连长,有哪里轮得你来当这个班长,若是在呱噪、老子一巴掌拍死你。”
方老七yīn测测的笑了两声,丝毫不为付三水的话语动怒。他只是好整以暇的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来,将脸上的口水细细擦尽。末了才一脸反胃道:“付老弟多少天没漱口了,好大的口气。”
离这些人不过二十步的周瑜静静的枕在树根上,将这两人的对话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下。一直高度紧张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想来这二人之前便积怨已久、心生恨隙。若真是如此,接下来的情况要比自己之前设想的要好上太多了。
“你什么?”付三水一把伸手扯住了方老七的衣领,由于身高的差异jǐng示一下子将瘦的方老七从地面上生生提了起来。付三水虎目圆瞪,恶狠狠的大声喝道:“有种便再一遍。”
也便是于此刻,方老七身后的士兵呼啦啦的全部涌了上来,就像cháo水一样扑了过来,手中的枪管一举朝着付三水了过来:“放了方班长,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
另一帮人也呼呼围了上来,一拨人争锋相对、怒目相向、持枪而立。以方老七和付三水为中心,直接圈出一个大圆来。方老七一把伸手扣住付三水扯住自己领口的大手,一根一根的将付三水的手指掰了下来。
“付老弟何必动怒。”方老七看着付三水淡淡一笑,只是这笑容未免太过牵强。即便是也不过是强颜欢笑而已,方老七伸手拍了拍付三水的胸膛,轻声道:“年轻人、这么大的火气伤肝伤肾,以后悠着。”
付三水哼的一声,却是转身朝着身后的士兵骂道:“你们这帮兔崽子,一天不cāo练皮又痒痒了么,都是自家弟兄还不快收枪。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别让那个杀了我兄弟的牲口走脱了,还不快给我找。”
方老七嘿嘿一笑:“这才像话。”
周瑜听到这里终于放下心来,这两个不对路子的人定是牟足了气力较劲,有哪里顾得上自己。即便此时此刻两者相距不过二十来步,真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沧桑感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呀。
周瑜想到这里不禁咧嘴一笑,当然他很心不发出任何的响声。只是他心里隐隐觉着不对劲,至于是哪里不对劲周瑜又不出来,他只能任由这种不对劲的情绪渐渐蔓延生长起来。
为什么突然之间这般安静了,周瑜心下猛然一颤。却是不带倾耳细听,整个人直接从草堆中冲天而起。也就在这片草叶炸开的瞬间,周瑜仓促之间竟然看到那名叫做付三水的大汉和那位长有鼠须的方老七不知何时已经摸了上来。
“开火!”方老七和付三水同时大声喝了出来,付三水甚至一个激动直接将横亘在身前的半截树枝给砸断了。便在这声音响起的片刻之间,足足二三十只枪管同时喷洒处明黄sè的亮芒,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好深的城府。”周瑜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看着眼前虚空中数不清的金属弹头、还有那十数道不停喷洒着的弹道洪流,不由手脚发软、心底一阵发虚:“难道之前那一切都是在演戏么?”
周瑜来不及细想,连忙运转心法在身前撑开一道光网。这薄薄一层的青sè光雾瞬间在半空中出现并且成型,只是这变招仓卒之际,根本来不及有效的抵抗周瑜便惨呼着从半空砸落下来。
仆一落地,周瑜连忙闪进一处杂树丛中。斑驳的血sè在枝条上挂出很多道,一抹一抹的像是涂上去的。只是那一个照面,周瑜便觉得自己的腹部、腿部、肋下三处中枪,火辣辣的烧灼炙烤、摧残人的神经。
“追。”付三水一马当先朝着周瑜追了上去,一边的方老七也不甘示弱、却是带着手下人马朝另一头绕了上去。这次定要将这子给拿下、最好是生擒,到时候大舅哥面前也好上几句话。
周瑜马不停蹄的在低矮茂密繁盛的灌木丛中急速穿行着,这样的地形十分有利于藏匿躲避、更重要的是这里面的迂回空间十分大,因为这片林地中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地形,最适合突然袭击之后的藏身。
不过这都是周瑜的一厢情愿,事实上拼到这个份上周瑜早就完成了桃夭交付于自己抵挡一刻时辰的任务,剩下来的就是如何逃命了。只是这一次,周瑜实在没有把握能否逃出去。
至少眼下看来如是,周瑜会心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