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停在门口,从敞开的门看向屋中。
屋里正对着门口,面海临窗的位置,有一把摇椅,摇椅上此时坐着一位老人。老人洁白的袍子一尘不染,他头上的白发也如他袍子的颜sè,雪白雪白的微微带着些卷曲,披散在双肩上。
他闭着眼睛靠在摇椅上,午后和煦的阳光照着他的侧脸,带着cháo湿气息的海风拂动着他的白发,他似乎正在享受这阳光和海风,嘴角含着浅浅的笑。
他膝头上放着一本《圣经》,满是老年斑的手,叠放在《圣经》上,纵使《圣经》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倒背如流,熟悉得比自己的掌纹还更清晰,但依然习惯的一直放在手边。
这是一个寻常的午后,但这个午后中,在融入了这位老人的时候,时间仿佛停住了,凝固成一幅画。温暖、安详、肃穆的油画。
“为什么不进来?我的孩子。”直到老人慈爱的呼唤,打破了油画般的沉静。
“是。”肖恩轻手轻脚的走进去。走到老人的摇椅边,屈膝跪了下来,双手捧起老人的一只手,虔诚的亲吻他,再将自己的额头贴在老人的手背上。
枯槁、干燥的手,却是从幼年起就未变的温暖、踏实的感觉啊!突然之间这些rì子以来压抑着的伤感、委屈、彷徨、失落,都在这一刻决堤了。泪水汹涌的溢出了眼眶,打湿了肖恩的脸颊,也打湿了老人的手。
“怎么了?我的孩子。”老人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抚摸肖恩的头顶,但当他的视线看到肖恩手上的天使之羽戒指时,他的手在空中凝住了片刻,然后转而拍了拍他戴着戒指的手,“这次中国之行,听说不太顺利?”
“不,没什么,那不重要。只是一回来就听说您病了,我很担心。”肖恩抬起头,胡乱的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说道。老人病了,而且不止是病,老人快要死了。医生告诉肖恩说,老人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了。
“傻孩子,我已经活了太久了,我尽到了作为上帝仆人一生所能尽的力,现在主即将召唤我去他的身边,这是幸福的事啊。”老人的脸上平静的微笑,口中轻松的话语,仿佛死亡便只是一次寻常的旅行。
“可是我舍不得。”肖恩紧紧握着老人的手,“您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说起亲人,我想起了你的曾祖父。”老人再次拍了拍肖恩的手,“我与他结识的时候,他就像你现在这么大,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神父,他却甘心辅助我,不惜一切帮助我,才有了我的今天。”老人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惆怅和感伤,“算起来我比你的曾祖父的年龄还要大几岁,而他已经去世快三十年了,还有你的曾祖母。你的曾祖母是我见过最智慧,最勇敢的女xìng。可惜他们都离开的太早了。”
听老人提起曾祖父和曾祖母,肖恩的脸上也是一阵黯然。说起来赫之曼家族的人寿命都不长,曾祖父还好些,活到70岁,而肖恩的祖父和父亲,却都是英年早逝。而这次去中国,自己也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似乎是想到了一起,老人握着肖恩的手也紧了紧。
相对沉默了片刻,老人缓缓叹了口气,“我年纪大了,会里的事情很多都管不了了。你们赫之曼家族,还有这次遇难的行动总指挥强纳森,你们都是我的人,我很不愿意相信,但我的确很担心,有人在针对这我们,做小动作。”
圣战会的组织是非常庞大的,拥有强大实力的私人武装。圣战会接受基督教、天主教、东正教三方的捐助,也是非常有钱的,有权利又有钱的地方,就会滋生贪婪,贪婪就会演化出矛盾、和你争我夺明里来暗里去的冲突。
“请您放心,我会像我的曾祖父一样,捍卫您。”肖恩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老人慈爱的用手摩挲着肖恩戴着戒指的手,“今天我看到你戴着这枚戒指来,我就知道了。”
“这戒指是?”这戒指是祖父的,难道他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在当年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老人的手指沿着戒指上的纹路轻轻游走,回忆着往事,道:“会里一些受了撒旦蛊惑了心灵的邪恶之辈,曾经想加害我,你的祖父和其他几个人,坚强的站在我身边,与我并肩战斗。当时,我将一只铝制的圣杯融化铸成了几枚戒指,赠与他们,表达我对他们的敬意和信任,他们将此戒指随身不离的戴着,表达对我的忠诚。”
“原来是这样。可是这戒指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鬼的手上呢?”肖恩将得到这枚戒指的经过,详细的跟老人说了一遍。
老人听完,将头靠在椅背上,沉思了良久,道:“这么说来,这枚戒指应该不是你祖父的,而是……”
“是谁的?”
“他们几个都已经不在人世,有的是死在与吸血鬼的战斗中,我想应该就是这样被吸血鬼得到的。”
“这样也有可能。”但我祖父的又去了那里呢?肖恩心中暗想道。
“这枚戒指能交给我吗?”老人说道:“我正想趁现在还有jīng神的时候,去老朋友们的墓前看一看,想将这代表着友谊之物,与我同去。”
“当然可以。”肖恩连忙退下戒指,双手奉上。
“孩子,我现在有些累了,你先回去。”老人接过戒指,说道。
“好。”肖恩恭敬的起身。
“等等。”老人又叫住肖恩。
“是。”肖恩躬着身停了下来。
“要小心,我的孩子。”老人轻轻亲吻肖恩的额头,并在上面画下十字:“上帝会与你同在。”
肖恩离开了,老人扶着椅子,艰难的站了起来,走到窗前。
窗外是布满礁石的一段海湾,大浪拍击着礁石,在礁石上溅碎。视线尽头的海平面,太阳正在向地平线下坠落。
老人用三根枯瘦如柴的手指捏着天使之羽。突然他手背上青筋一闪,咔嚓!天使之羽断成了两截。
折断的金属在他的手指上割出了一道小口子。
老人闭目深吸了口气,将手指放进嘴里,用舌尖轻轻舔舐着伤口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