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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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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舞背着顾幽,走在前面,蚀烛紧紧跟在后面,走进了黑暗里。他们的身影,瞬间被隧道里的黯淡吞噬。只有几个散乱的脚步声,碰撞到隧道坚硬的岩壁后,缓缓传了出来。

“哥哥——”悬铃有些担忧地跟了进去。

黑暗里,一种窒息的感觉伴随着脚步的回声在人类的躯体上游走。死亡的声音,从隧道的最里面一漾一漾荡来。

“哥哥。”悬铃轻声喊。她伸出手去,触碰到了那件熟悉柔软的袍子,上面散发着伴随了自己十多年的温暖。

突然,一团火光在悬铃的眼前点亮,她吓得本能地缩回了手,后退了一大步。

“妹妹,是我,不要怕。”蚀烛的声音,隔着那耀眼的火光传来。

透过那橙红色的光芒,悬铃的眼帘里渐渐出现了三张熟悉的脸。最爱的哥哥,还有炼舞,顾幽。

火焰在蚀烛的掌心里燃烧,跳跃。他对妹妹说:“妹妹,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什么,哥哥?”悬铃走了过去。

“那种召唤我们的力量。”蚀烛的另一只手按在胸口,说,“亚哲尔在召唤我们。可是,那种力量突然消失了。”

蚀烛转过身去,手向前伸出,火焰的光芒投在了一面平整的墙上。他们已经走到了,隧道的尽头。

火焰的色彩在墙面上跳跃,几行凹刻下去文字在墙面上留下几行暗影。空气越来越稀薄,几声长叹,在隧道里被拉得冗长,向活着的生命昭示着无尽的悲哀。

隧道的另一端,残魂,狱奴和木冶走了进来。木冶跟在最后,他的脚受了伤,只好左手扶着墙面向里走。而右肩的伤口还在阵痛,右臂无力地垂下去,随着脚步的迈出随意晃动。

“没有人愿意扶我一把吗?”木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痛苦。

狱奴停下脚步,回过头去。而残魂说:“我这个瞎子都不需要别人扶着,难道你还支持不下去吗?”

悬铃凝视着墙面上的诗句,默默地读了一遍。

蚀烛伸出手去,触摸着墙面,慢慢向上移动。最后,他的手停在那几行诗句的下侧,一个凸起的手掌印之上。他说:“这是什么?”

“或许,是门的开关。”悬铃说。然后,她指着诗句最上面几行,说,“我向天空升出双手,美丽的天使将手放进我的掌心,为我开启圣堂的路径。”

“可是,我已经握住了这只的手了。”蚀烛的手已经按在那只掌印上,说。

狱奴对蚀烛笑了一下,说:“蚀烛,你好像理解错了。”

“错了?”蚀烛不解地问。

狱奴指着诗句,说:“亚哲尔要的,是美丽的天使的手。美丽的天使,我想,是指的女孩子吧。”

蚀烛把手抽了回来,对狱奴说:“还是,交给你吧。”

“不对啊,哥哥。”悬铃说,“亚哲尔说的是他伸出了双手,可是,这道墙面上不是只有一只手吗?我想,他会不会是在提示我们,真正的开关在另一只手上?”

蚀烛点了点头,然后说:“大家找一下,哪里还有另外一只这样的手。”

可是,除了光滑平展的墙面,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

“可是,没有第二只手了。”狱奴说。

蚀烛抓了抓脑袋,掌心里的火焰稍稍微弱了一些。他说:“亚哲尔又留了一个问题给我们,真是要命。”

“另外的一只手会不会藏在诗句里?”残魂提醒大家。

蚀烛踮起脚尖,举起左手,在刻着文字的石面上敲了几下,几声沉闷的撞击声传进了每一个的耳朵。然后,蚀烛转过身,刚要说话,残魂却说:“我听到了,是实心的,里面没有藏着东西。”

“那么究竟在哪里呢?”悬铃的眼神又在隧道的石壁上游移了一圈。

残魂歪着脑袋,说:“我的意思是,那只手的地方隐含在诗句里面,而不是藏在石壁里。告诉我,那是怎样的一首诗。”

狱奴扭过头去,望着刻在诗壁上的诗句。

悬铃却看也不用看,对亚哲尔的诗歌她早已倒背如流。她说:“这是《亚哲尔诗集》里的第十一首,名字叫作,《天空》。”

那美丽的声音,犹如清晨薄墓中被微风吹得轻碰的银铃声,悠悠扬扬。

“我向天空升出双手,

美丽的天使将手放进我的掌心,

为我开启圣堂的路径。

我静静地走进,

静静地躺下,

往日里晴朗的天空,

渐渐氤氲。

天使在我的耳边,

悄声吟唱。

我的神,

睡去吧。

我的神,

我们即将使心灵在您的世界中融化。

我的神,

我们等待你,

重生。”

炼舞说了一句:“不错。”

“什么不错?”悬铃以为炼舞发现了诗句里的秘密。

“啊……我是说……你的声音,很好听……”炼舞支支吾吾地说。

悬铃认真的脸上瞬间红了一片,她瞥开脸去,盯着哥哥掌心的那团火焰。脸上,仿佛被火焰炽烤过,有些发烫。

炼舞赶忙解释说:“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真的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泉流淌……你别含羞啊,我是说真的……”

木冶的背靠着墙,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炼舞嚷了起来,“你这个圈养野人,一定不知道山泉流淌的声音有多美丽动听。不过,你有幸听了悬铃的声音,应该能想到吧。”

“你别说了。”悬铃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可是,你的声音真的很美。”炼舞固执地说。

蚀烛一只手捏着下巴,说:“炼舞,你好肉麻。”

而悬铃被羞得像当场将炼舞打翻在地上。

“哦,对了。我不再说你的声音有多美丽了,我们说这首诗,好吗?”炼舞的嘴向刻着诗句的墙面瞥了几下,说。

“这里只有一只手。”一直不说话的木冶淡淡地说。

“废话,内分泌失调,我们早就发现这里只有一只手了。”炼舞对木冶说。

“笨蛋。”木冶骂了一句,“难道你没有注意到那句话吗,美丽的天使将手放进我的掌心。你认真体会一下,想一下亚哲尔是在说什么。”

炼舞扭回头,又看了一遍诗句,然后冲木冶说:“知道你有点小聪明,有什么就说,别老是卖关子装王子。”

“我本来就是王子,未来的王。”木冶的双眼突然绽放出两点寒光。

炼舞不屑地说:“做梦吧你,迪拉王朝都败落了七百年了,竟然还在想着做王。如果真的想做王,你去和那些小孩子玩过家家吧。别说王,就是王后你也能做上。”

木冶不想和炼舞争下去,慢慢向里走去,说:“开关在手心里。”

蚀烛抬起头,看着那只凸起的手印,说:“这只手是手心向外的啊。”

木冶的视线迎上蚀烛的眼神,他一只手按在墙面上,另一手放进了那只冰冷的掌心里。他对蚀烛说:“另一只手,为什么不可以藏在这只手下面呢?”

说完,木冶的手上稍稍用了些力气,握着石制的手掌向右推了过去。一声沉沉的石面与石面的摩擦声,那只手滑开了,一只凹陷在石面里的手掌缓缓呈现出来,掌心里托着一块红色的宝石。

木冶回过头,对蚀烛说:“这种暗藏开关的方法并不算奇特,迪拉王朝时代的贵族经常制造在财宝库的门上安装这样的开关。不同的是,隐藏的那只手上不是一颗宝石,而是一把锁,需要相应的钥匙才能开启。”

炼舞怪笑了几声,说:“我正要夸你聪明,这么快就破解了亚哲尔留下的秘密。没想到,在你们那个时代早就有这样的锁了。”

“我们那个时代?”木冶张大了嘴,“我和你生长同一个时代。”

“哦哦哦,原来你和我生长在同一个时代啊。我还以为你是从圈养野人时代过来的呢。”炼舞嘻嘻哈哈地说。

“来自亚哲尔的召唤力量,不应该把你带到隧道里,而是把你带去死亡的国度里。”木冶嘟囔出一句话。

“不错不错,你也学会诅咒人了。”炼舞依然笑嘻嘻的,“你不知道,每次我看到你装成一副君子的样子,真想捡块石头敲你一下。什么破君子风度啊,明明就是伪君子嘛。”

蚀烛看着炼舞,无奈地笑。把贬低人的话语说成夸奖的语气,恐怕这是炼舞的专长了吧。他大声问:“谁来开门?”

炼舞侧了一下脸,看到背上的顾幽依然安静地望着所有的一切,没有任何声音。他说:“背着顾幽,手放不开,所以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们了。”

“那就不谦让了。”木冶说着,手伸了出去,按在了那颗红色的宝石上。

大家都紧张地盯着那道石墙,等待着圣堂之门的开启。好几个急促的呼吸声,在凝重的空气里交织,扩散。每个人的手心里,都捏出了一把汗。

可是,什么也没有。

木冶的手指依然停在那颗宝石上,他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开启?”

“那是因为你的手不是钥匙。你的心灵太丑恶了,亚哲尔是在等待心灵纯真的天使开启他的圣堂之门。所以,你还是站一边去吧。”炼舞的心里暗暗发笑。

“心灵?”悬铃低声问。不是问别人,而是在问自己。炼舞说到“心灵”两个字时,一种奇怪的滋味漫进了自己的心里。

心灵?心灵才是开启圣堂之门的钥匙?

猛地抬起头,两个形体坚硬的文字投入悬铃的眼帘,在她的脑海之中,与那把“钥匙”重合。

心灵!

悬铃又读了一次那一小段文字:“我的神,我们即将使心灵在您的世界中融化。我的神,我们等待你,重生。”

“怎么了,妹妹?”蚀烛问。

悬铃轻轻地摇头,视线慢慢滑下来,落进凹在墙里的那个掌心里。几个词语,几个图象,在她的脑海里旋转,铺展。

心灵。

融化。

手心。

“手心,心灵。”她说,“心。融化。”

“悬铃,你在说什么?”残魂问。

悬铃突然扬起了手,指着石壁上凹陷进去的手掌,说:“诗句里的亚哲尔的重生是指,圣堂之门的开启。而前一句,说的是要融化心灵。哥哥,用火焰,焚化那颗宝石。”

蚀烛愣了两秒,然后微微点头,手掌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剧烈。

“你疯了吗?然后你们的理解是错误的,烧坏了亚哲尔的锁,这道门就永远无法开启了。”木冶拦住蚀烛,大声说。

蚀烛看着木冶那对镶嵌在黑色眼眶中的眼珠,说:“木冶,你放心,我们比你还紧张。我们要的不仅是亚哲尔留下的财宝,还要从他留给我们的东西里找到属于我们的记忆。”

“木冶,”悬铃点点头,说,“相信我,亚哲尔不会骗我。”

火焰跳跃起来,爬上冰冷的石壁。炽热的温度,在石壁上散开。火焰焚烧过的地方,一点红色的东西,闪亮着夺目的光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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