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龙山谷里,当顾幽将破碎的石头一块一块移去,却没有发现幻梦中的那个坑洞。碑基下,是一块嵌在岩石里的正方形黑色石板,四面紧紧贴在岩石里,没有一丝缝隙。
“好几百年了,石头都缝合在一起了。”炼舞一边清理落在凹槽里的石片一边说。他将一小把石片扔到一边,手正要伸到凹槽里去,突然像是发觉了什么,双手握在一起,轻轻地搓了几下。
“怎么了?”顾幽问。
“奇怪。”炼舞把自己的手递给顾幽看,“下面这块黑石板上……有油……”
“油?”顾幽低下头看了看炼舞的手,并没有发觉到什么。他把手伸到凹槽里去,指尖在石板上划了一下,然后说:“确实,有一层已经凝固的油。”
“什么油,为什么我们看不见?”站在旁边的蚀烛仔细地向下望去,却看不出抹了油的痕迹。
炼舞笑着对蚀烛说:“你是火法师,让远一点,不然一不小心把石板烧着了。”
木冶蹲了下去,挤在炼舞身边,手指伸到石板上,沾了一下,然后抽回了手。他把手指递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然后说:“这是一种很名贵的树脂油,贵族们常常用这种油来保护珍贵的书画或是雕刻。在器物上抹了这种油,可以防止器物掉色。”
“石头也会掉色?”炼舞挑衅似地问。
木冶看着炼舞,说:“当然。只是,相对于其它质地的物品来说,石制的物品掉色会慢很多。这种黑石板是用乌玉石打磨出来的,而乌玉石在石头里算是最娇弱的一种石头了,虽然坚硬,却很容易褪去它本身的颜色。”
“那为什么其它的纪念碑或是墓碑没有抹油却没掉色?”炼舞继续找茬。
木冶笑了一下,说:“炼舞真会开玩笑。那些石头没有掉色,说明它们并不是乌玉石啊。乌玉石虽然只是石头,可是它的价格在迪拉王朝时代却比普通石头高出千百倍。而且,这种石头非常稀少,一般都用作雕刻国王的权杖或是打磨成珠子做成珍贵的项链。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随意让人拿去做墓碑呢?”
炼舞不屑地说:“你们那些卷养野人的习性真是奇怪,随便在路上踢到一块石头都能当宝贝。”
“那是物以稀为贵。”木冶总算占了一次上风,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那可不一定。”炼舞又在石板上抹了一把,“你们这种卷养野人不是也很好了吗,为什么我没感觉到你们贵呢?”
“这……”木冶瘪着嘴,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
炼舞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在心里说,跟我斗,你还差得不知道有多远!
顾幽一直把争来吵去的炼舞和木冶当作是空气,专心地读着石板上刻下的诗句。更加地佩服亚哲尔做事的谨慎,一道秘密的揭开,又一道秘密伴随而至。不过,顾幽更加坚信,亚哲尔在自己的坟墓里埋藏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顾幽翻开诗集,翻到第八首,读了下去。
“《足够的财宝》
七日的供奉,
七日的庆贺,
他们用各色的珍宝,
说要为我建立一个天朝。
黄金的植株,
可以结出华贵的果实。”
顾幽合上了诗集,说:“这首诗很短。和我们之前所说的一样,亚哲尔似乎在讲述谁送给了他无数的珍宝……”
“不,顾幽,你看。”顾幽的话还没说话,悬铃的声音打断了他,“顾幽,你再看看石板上,上面不止这几句诗。”
顾幽合上诗集,抬起头来看了看悬铃,然后低下头去,发觉石板上确实比诗集里多出了好几行字。他轻声说:“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下面的是亚哲尔后来才加的吗?”
“不应该说亚哲尔后来才加的。”木冶说,“应该说是亚哲尔故意没有留在世间的。一切,都在他死前安排好了。”
悬铃蹲在顾幽旁边,代替顾幽将剩下的诗句读了出来。
“我却看见,
神秘的力量在深渊召唤。
引我走向墓葬,
走过冥帝的殿堂。
而那无数的珍宝,
只不过是陪我沉睡的死尸,
或是无私献给冥帝。”
“后面……”残魂摇着头,说,“后面这一小段似乎不应该属于《足够的财宝》里吧。”
蚀烛点点头,说:“是啊,后面这一段加到前面的诗里,整段连起来显得有些别扭。前面还在说别人对他的朝拜,而后面却突然到了地狱。”
炼舞对木冶说:“卷养野人,你见过后面这一段诗吗?”
木冶严肃地摇了一下头。
“废话,我都没见过你怎么会见过呢?”炼舞得意地说。
木冶瞥了炼舞一眼,说:“难道你没发觉到底是谁在这里说废话?请注意,我刚才根本没有说话。”
“嗤——”炼舞不再理睬木冶。
“亚哲尔不想收下那些财宝。”狱奴淡淡地说。
炼舞猛地抬起头来,像发现了怪物似地望着狱奴。他一边摇头一边说:“啧啧,顾幽,你看看,你家狱奴终于说了一句很有实质性的话。”
狱奴果断地举起手来,狠狠地在炼舞额头上拍了一巴掌,拍得炼舞满眼的星光灿烂,不停喊疼。
狱奴说:“什么谁是谁家的,死炼舞你再乱说,我把你打成大中华帝国的某种国宝。”
“别别,狱奴好姐姐,我不说了。”炼舞捂着额头退了好几步,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相思果都送了,还说自己不是顾幽家的。”
顾幽站了起来,对狱奴说:“你发现什么了吗?继续说。”
狱奴恬淡地一笑,说:“我刚才把整段诗看了一遍,想法……只有一点而已。”
顾幽点了点头。
“亚哲尔不想收下那批财宝,因为他害怕会遭到一种灾难。可是,他还是收了。在他死后,那批财宝和他埋葬在了一起。最后一句说,他是为了把财宝献给冥帝,可是我却不这样想。”狱奴说。
“为什么?”木冶问。
“如果照你们说的,亚哲尔自诩为神,那么他是不会敬畏冥帝的。而他在诗里的两个‘冥帝’,前一个是古代传说中的冥界掌控者,后一个却不是。既然他不用敬畏冥帝,那么更说不上‘献’。”
“那么你认为,后一个‘冥帝’是指的谁?”顾幽问。
“或许,是借代的另外一种人。”狱奴说到这句的时候,眼神与悬铃的视线碰在了一起。悬铃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她有同样的感觉。狱奴的嘴角向上弯了一下,继续说,“或许,是指我们。”
“我们?冥帝?”炼舞喊了一声。
狱奴含羞地低下头去,“我知道,这样的解释有点牵强。用黑暗的掌权者来代我们,确实很别扭。可是,我却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亚哲尔是把那些财宝留给了我们。”她看了一下木冶,觉得自己应该换一种说法,“我的意思是,她把可以逆转空间涡流的东西留给了我们。”
“女人的直觉,果然很奇怪。”站在一边的炼舞附和了一句,却不知道是在夸奖狱奴还是表示他不同意狱奴的想法。
“我们先不管为什么亚哲尔要用这样的词语来代我们,我想知道,是什么人献给亚哲尔那些财宝?”顾幽看着狱奴,说。很明显,他相信狱奴的直觉。
“他们用各色的财宝,说要为我建立一个天朝。”狱奴读出了石板上的一句诗,然后说,“如果说,这句诗里的‘天朝’指的是‘王朝’,那么我想送给亚哲尔那些财宝的人应该是迪拉王朝的敌人。”
木冶侧了一下头。
“我觉得,送给亚哲尔财宝的人想利用亚哲尔,帮助他们推翻迪拉王朝。后来,亚哲尔死后,迪拉王朝就真的败落了。”狱奴说,然后看向炼舞。
炼舞愣了一小会儿,然后明白了狱奴话里隐含的意思。他摇摆着双手,说:“虽然迪拉王朝被自然和谐信奉者推翻,但是我敢保证赠送财宝给亚哲尔的人不是自然和谐信奉者。”
“为什么这么说?”蚀烛问。
“因为在自然和谐信奉者的心中,大自然里的一草一木才是真正的财宝。而那些经过工匠精心打造的宝物,价值却不比花草高。”炼舞解释说。
顾幽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的意思是说,当时还有另一个信仰种族想推翻迪拉王朝?”
炼舞指着木冶,说:“你问他吧,他们的卷养什么官写的史书说不定提到过。不过,我所看的史书里却没有出现过相关的内容。”
顾幽看向木冶,可是木冶的眼神却落在黑色的石板上,像一块木头般一动不动。
“木冶?”顾幽问。
没有回应。
“木冶?”顾幽拍了一下木冶的肩膀。
“啊?什么?”木冶像是被惊吓住了,看着顾幽,愣愣地说。
顾幽笑笑,“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木冶用手指输理了一下长发,“你们,问我什么?”
炼舞大声说:“我们在问你,你们的卷养什么官写的史书里面有没有记载迪拉王朝败落之前,是否除了自然和谐信奉者之外还有另外的信仰族在打你们王朝的主意?”
木冶想了一下,摇摇头,说:“应该……没有吧。”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应该……没有吧?”炼舞故意把声音拉得好长。
“没有。”木冶对炼舞微笑一下,“我确定,没有。”
狱奴皱了一下眉头,“如果真的没有,那么就有点矛盾了。难道说,亚哲尔收下了财宝,却没有帮助送礼物的人做事?”
“哎呀,你们真是的,越说越复杂了。”炼舞眨巴着眼睛,说,“我们现在应该讨论的是,究竟亚哲尔留下这首诗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你知道吗亚哲尔想告诉我们什么吗?”木冶直截了当地问。
“废话,要是我知道还问你们?如果我知道早就说出来了,又何必听你们在这里说谁想推翻迪拉王朝然后送了财宝亚哲尔收下了东西却没有帮着做事导致如今留下了这些神秘的事情……”炼舞一口气说完,累得直喘气。等到气息稍稍缓和过来,他没有忘记对木冶加上一句,“你一定是内分泌失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