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行烈笑容邪异,目光自秦言肩头越过,落到玉寒烟、宫云袖等人身上,声音陡然抬高几分:“大师兄,你若真想修道,可就不能贪恋红颜美色。人心易纵难收,羁绊越缠越多,就别想长生了。就说一说我的师祖吧,昔年雁荡山剑神号称天下无双,短短五十年内就度过了前四衰,将欲飞升合道之时,才发现万般法力皆无用,道心之衰直指本座,他已是情债缠身,退无可退,唯有身死道消一途。前车之鉴,不可不戒啊!”
秦言静默片刻,还未开口,却听见后面响起玉寒烟清冷的嗓音:“说的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什么情债缠身,全是胡说八道!师弟,你不要信他!”
歌行烈手中邪剑稍稍抬高了一点角度,微笑道:“那玉仙子有什么高见?”
“唯有极于情,方能极于道。修道者,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勇猛精进,不违本心,自有证道逍遥的一天。”
歌行烈唇角翘了翘:“这就是不动老爷子的教诲吗?哈哈,不违本心,说得倒是轻巧!大师兄,这女人为了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你自己说,是相信她,还是相信我?”
他眼神冷冽,威胁的意思显而易见:你要是不信我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老子这就过去一剑砍了你。
秦言皱着眉头,往后摆了摆手,看着歌行烈道:“渡过五衰之后,就能长生逍遥?”
“五衰之后,便是与道合真,超出三界五行,与天同寿,不过却不算永生。若想证就永恒造化,还需躲避另外的劫难,这就非我所能知晓的了。”
秦言摸着下巴,沉声道:“我听说,五衰之后,因为与本方世界连同一体,尚有三灾利害。”
“哦?”歌行烈露出凝重的表情,将掌中之剑垂下,倾身问道,“哪三灾?”
“雷灾,火灾,风灾。成道五百年后,天降雷灾,躲不过,就此绝命。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这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再五百年,又降风灾。这风唤做‘赑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如此……”歌行烈轻轻一叹,“想不到四九重劫之后,还有如此多劫难,真是步步维艰,难怪千万年来如此多才智高绝、大智大勇之人,也没法走到最后一步。”他沉思片刻,目光再度凝注到秦言脸上,道,“道途漫漫艰险,若有一人争锋同行,未尝不是一件快事。只可惜,大师兄,你我此前结下的因果太多,绝难并存于世。虽然有些遗憾,可也只好请你长眠于此了……”
秦言昂起头来,面容平和,笑意微微:“歌师弟,此话不要说得太早。你的剑的确很快,甚至可说是天下第一也不过分,只可惜快而不准,快到自己都无法掌控和变化的速度,刺不中人,也是无用。”
歌行烈一声冷喝:“那你就来试试吧——”
剑光一闪,紫色怒焰霎时掀起滔天巨浪,竟然无需蓄势,就将剑意催到了巅峰。
剑气到来之际,秦言的身体在一瞬间脱离现实,周身蒙上了一层虚幻的迷雾,妖异鬼焰迅疾无声地穿过他的身躯,将他原本所立之地尽数覆盖,一切草木都焚烧一空,连岩块也被剧烈的高温融成晶状物。
而在这之后,巨大的轰鸣声才随后跟来,声浪随着气流扩散,一波又一波的啸声如尖锥般直刺人们耳膜,震得人头皮发麻,脑袋嗡嗡作响。
歌行烈对着那个在紫炎中闪烁的人影,眨眼间挥出了数百剑,天空中云霞都被奔腾的焰火映花,若有人从山脚下远远望来,都能看见一片冲天而起的紫色光晕。
可惜,数百剑几乎将方寸之内的土地全部犁翻过来,却无一能命中目标。行走在紫炎中的身影,仿佛完全脱离了现实的范畴,只是一道幻影残像,任锋锐剑气冲刷而过,都无法阻碍他的脚步。
歌行烈愤怒了。即使真是鬼魅魔怪降世,也会被紫炎劈成百段千段,怎可能会毫发不伤?
他一直锁定着秦言的气息,秦言始终无法逃出邪剑半尺之外,但邪剑却无法伤他分毫。歌行烈越打越窝火,就欲使出十二层功力狠命一击,这时倏然听见一声金钟撞响,他脑中一荡,耳中隐隐然响起不知从哪传来的佛音唱诵之声。
他眼神一滞,手中剑缓了一拍,就见前方金光灿然,秦言站在笔直竖立的禅杖前,左手捏了个佛印,而后周围的现实画面便如琉璃般呯然破碎,血化佛光,直耀微尘,两人脚下的场景一变,赫然已处于虚空大千之中。
一圈一圈佛光往外荡漾开去,冲刷着歌行烈的灵台心神,令他意识一阵恍惚,昏沉沉地几欲睡去。
忽然间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将他唤醒,他浑身一震,耳中充斥着恢弘浩大的梵音,抬起头来,眼前金光灿然,定睛去看,才骇然发现身前竟是一尊无比巨大的佛像。佛像脑后金轮辉耀大千,宝相庄严,高悬于虚空之上,神圣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洁白的莲花于四面绽放,仙音渺渺,数不清的罗汉菩萨的身影自周围浮现,如众星捧月般拱绕着巨佛,用极古老的咒言与他发出一样的咏唱声。
这时候脚下一阵剧烈摇晃将他从震惊中唤醒过来,心中的警兆愈发浓烈。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巨佛的手掌上,而佛陀的五指正在收拢,就要将他一把攥住……
浩瀚的佛光便穿越了三千世界,一直投影到现世之中,两人所在之地尽数扭曲。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尊巨佛,佛陀俯瞰着众生,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笑容,如此神情出现在他慈悲庄严的脸上,巨大的反差令人们打心底里生出寒意。现实中两人打斗的土地正处于佛陀手掌间,佛陀轻轻一捻,欲把方寸之地碾做虚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