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言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床头,声息俱无,宛若鬼魅。他惊了一下,差点忍不住一掌拍出去,定睛看时,才发觉那人是柳宛筠。
柳宛筠见他醒来,冷着脸道:“都日上三竿了,你可真能睡呀!”
秦言揉了揉眼睛:“你等多久了?”
“很久。”
“怎么不叫醒我?”
“映如说不要打扰你睡觉。好了,少说废话,赶紧穿衣服吧,映如想要见你一面。”
“她想见我?昨天晚上不是才见过了吗?”
柳宛筠没有回答。秦言想起她曾说今天要给叶映如开刀,难道那手术有什么危险,所以她才急着要见自己最后一面?
匆匆穿衣洗漱,秦言发现柳宛筠的目光始终不离自己,盯得他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出声道:“我说,你老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你不会是在觊觎我的身体吧?”
“我觊觎你的身体?”柳宛筠冷笑,“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团由筋肉骨骼构成的东西,除了会动之外,跟那些坟墓里的尸体没什么区别。你会对一块肉有企图吗?”
“……”
两人一同来到书房。叶映如正翘着腿看书,心神颇不安宁的模样,一听到脚步声就立即把书丢下,一脸欢容地起身迎上来:“玉郎,你来了。”
秦言点了点头:“柳姑娘说你想见我。有什么事吗?”
见他神色冷淡,叶映如脸上喜色渐渐收敛,垂下目光轻声道:“我在书房里找到了一副盔甲,是大哥以前用过的,想让你试试。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秦言想也没想就拒绝道:“我一个流亡江湖的浪子,又不是官府中人,穿盔甲做什么?若是被坏人告上一状,可是要吃官司的!”他说着向柳宛筠瞄去,却见她正狠狠瞪着自己。
奇怪了,难道本少爷的回答还不够称你心意么?
叶映如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干净,好像用尽了力气似的,慢慢退回椅子上。她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道:“也是,玉郎你生性洒脱,本来就不适合戎装。那么,我想为你作一幅画,怎么样?”
秦言偷偷瞧了柳宛筠一眼,只见她面向叶映如,只拿鼻孔对着自己,冰冷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意思。他略一思忖,摇头道:“叶姑娘,我看过你前几天作的画,画得实在太好了,我都认不出是我自己了。不过呢,我们走江湖的,还是低调一点的好,万一这些画流传出去——”
柳宛筠终于转过头来,冷声打断他:“作一幅画而已,哪来那么多废话!”
秦言一窒,心想老子还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约定?不过他脸上很快露出笑容,点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在江湖上好像还没什么名声,就算有一两张图画流传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把盔甲也穿上吧,又不会掉块肉。”
“就依柳姑娘的意思……”
听见秦言答应,叶映如笑靥顿如春花绽放,喜滋滋地直起身子叫道:“来人,快把东西拿进来!”
数名仆人举着托盘鱼贯而入,在秦言面前一字排开,俯首恭立。托盘被鲜艳的布幔覆盖着,从凹凸形状看起来像是精致的瓷器。仅从这阵势就可看出,叶映如所言的这副盔甲必定价值不菲。
“这是仿制的青凰营的厉昂甲,大哥也只穿过一两次。你们俩身材很像,应该很适合你。”叶映如说着走去揭开第一个托盘的红幔,捧起托盘里的银亮头盔,轻柔地拨拢了秦言的头发,细心地为他戴了上去。
如此近在咫尺的脉脉温柔让秦言有些吃不消,他往后仰了仰身子,道:“这有些不方便吧!还是我自己来吧!”
柳宛筠在他身后淡淡地道:“厉昂甲的穿戴方法十分复杂,你一个人花一整天也没法穿好。你自己选吧,是要我来帮你呢,还是映如?”
“那……还是叶姑娘吧!”秦言在心里暗暗腹诽,当初是你要我离小公子远点,现在你又在旁边教唆使坏,柳姑娘,老子十分怀疑你是否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阴暗心理……
“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柳宛筠发出不屑的冷哼。她站在秦言看不到的后方,脸上却渐渐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叶映如给秦言套上背甲,接着是肩甲、臂甲、腋甲、腕甲、肘甲,然后她抱着胸板甲绕着秦言转起圈来,不时伸手在他身上摸索,蹙着秀眉寻找下手的部位。
秦言傻愣愣地站了半天,见她只围着自己打转,却迟迟不把胸甲穿上来,不由有些疑惑。
“叶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只差最后一件了,马上就好。”
叶映如支吾着,躲闪着他的目光,面上染起红霞。
柳宛筠轻咳一声,道:“映如,你好像弄错顺序了,我听说头盔好像是最后才戴的。”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不是很确定。没关系,你们重新来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
“咦!这是什么?紧身衣!糟糕,这东西应该是穿在最里面的吧!”
“无妨,不穿这个也行的。”
……
“套不进去了!宛筠,你快过来看看!”
“你好像又弄错了。没关系,重新来吧!”
……
费尽千辛万苦,经过无数次失败和重来,秦言也打了无数个呵欠。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比昨晚的宴会更无聊的话,那就是陪着两个大小姐试盔甲了。若不是还需要不时抬胳膊抬腿的话,他也许早已经站着睡着了。只是叶映如依然还兴致勃勃,柳宛筠也加入进来,两个人一边讨论一边试探着新的搭配方案。
这时候,忻仙如静夜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看见屋中忙乱的情景,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上下打量起秦言,一丝怅然和迷茫之后,她牵起唇角,勾勒出浓浓不屑和讽刺的弧度。
她站在几案前,看着柳宛筠和叶映如又在进行新一轮的穿戴方案,默默注视了半晌,才突然出声道:“顺序错了,应该先穿鞋和护胫甲。”
两道目光同时霍地朝她望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