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赵昊这样说，赵陌却奇怪道：“可是我听说，齐国有位二皇子，似乎能和太子离隐隐争锋。”
“呵，”赵昊冷笑一声，道：“那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在齐国，太子离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那萧绎不过是仗着他母妃在皇后面前有几分薄面，太子离也不屑与他计较罢了。”
赵昊曾在齐国为质八年，对齐国皇宫里的这些极少为外人所知的内情自是知道的比较清楚，甚至可以说，他和太子离已经暗里相斗多年，早已把齐太子萧离当成此生最大的对手。
“原来是这样，”赵陌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些表面之下隐藏的东西，我们的探子居然都分析不出来，看样子，是该好好训练一下了。”
“这些现如今不是最重要的，”赵昊眼睛微眯，闪过清冷的光芒，“这王家和齐国是怎么联系的，又是与何人联系，还要查个清楚明白才是。”
赵陌点头，眼光转向陈扬：“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陈扬点点头，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便从院子里消失了。
赵陌端起茶杯，却不喝，只是静静的看着紫砂茶杯里深色的茶汤，眼眸中有什么在急遽的翻涌着，仿若阴沉的天空下一望无际却暗潮涌动的大海。而赵昊则是一手扶额，修长的手指轻点，眼睛微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重和压抑，因为他们都有预感，未来的路，还将有很多的阻碍。
静默间，院门处忽然想起一个声音：“四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赵昊睁开眼睛，淡声道：“进来。”
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文士稳步走进来，朝赵昊和赵陌行了礼，低声道：“四爷，宫里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正和宫的禁制解除了，陛下没事，且将皇后斥责了一顿。”
赵昊眼睛蓦地一亮：“当真？”
中年文士点点头，沉稳平和的脸上露出笑容：“千真万确。”
赵昊也忍不住逸出轻淡的笑容，和同样惊喜的赵陌对视一眼，问那文士：“有没有说陛下的身体怎么样？能上朝吗？”
“应该没问题。”中年文士道：“消息递出来的时候陛下已经开始批阅近日积压的奏折了，若无意外，明日当会复朝。”
“好，”赵昊点头，想了想道：“阿陌，审言，若是明日上朝的话，便让礼部侍郎程远上一道折子，弹劾皇后后宫干政，控伺帝居，试探一下王家和王皇后的反应。”
赵陌点点头，苏审言道：“属下明白，便让属下去与程大人商量这件事。”
看着苏审言离去的背影，赵陌若有所思的说：“皇宫里，我们的人还应多安排一些才是，皇宫总管钱公公那里我们要不要找人出面接触一下……”
“钱公公那里倒不成问题，母后曾对他有恩，我还在皇宫的那几年，也多亏了他的暗中帮助，才不至于……”想起从前的事，赵昊语气平和，眉眼间却有几分阴鸷。
“四哥，”赵陌见他如此，急忙岔开话题，“前线那边传来的消息，目前齐国那边是萧措为阵前大将，带兵二十五万，我们这边是沈嘉为主帅，徐响、钟俞安为主将，领兵三十万，相差五万的兵力却已经连败两战，再这么下去，黄河一线怕是要失守了。”
赵齐两国以黄河为界，齐国占据了黄河以北的大片疆域，赵国在黄河以南，炎国则是占据了西部、西南部，三国在这片土地上划疆而治，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百年来，三国时有战争，各有输赢，八年前赵齐的一场战争，齐国最后得胜，只是两国均耗损严重，不得不言和，也正是因此，赵昊才会被送到齐国为质。
“主将心不齐，战场上自然会受影响，”赵昊脸上恢复了淡漠，唇角逸出冷笑，“徐响和钟俞安是王家一派的人，沈嘉么，自从赐婚的旨意下来，他们自是将他看做我的人。三名大将各有分属，相互抗衡，能只败两战，也是因为兵力比齐国充足而已。”
“党派之争，实为大害，”赵昊眼中闪过锋利泛着寒光的光芒，沉声说道：“将来即使不能根除，也必要将其的影响减至最低。”
赵陌爽朗一笑，认真的对赵昊道：“我相信你，四哥，一定会做到的。”
赵昊的神色蓦然变得柔和，看向赵陌的目光满是诚挚与感动，慢慢说道：“阿陌，这些年，多亏有你一直在我身后支持我，鼓励我，否则，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今天，我很感激，真的。”
“四哥，你还记得你五岁那年的事吗？”赵陌眉宇间也增添一抹温情，身子向后倚去，抬头悠然看着天空，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踱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赵昊凝眉，笑了：“你是说那件事？”
赵陌点头：“那年你五岁，而我只有三岁，皇后娘娘召我进宫，说是想看看我，后来母妃与皇后娘娘在寝宫里说话，你却带着我到后花园里玩，结果我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而四哥你——”他转头看看赵昊，蓦地笑起来：“居然也跟着我跳下了池塘。”
“直到太监宫女将我们救上来，你嘴里还一直喊着‘弟弟’，”赵陌看到赵昊的眉宇间划上几分失落，也叹息道：“也就是那之后不久，皇后娘娘就去了。”
“这些事虽然现在已经很模糊了，不过这些年父王和母妃还是常常提起，所以四哥，你知道么，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赵陌看着赵昊，沉静的语气却透出坚定与执着。
赵昊伸出手拍拍赵陌的肩，眼中水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你也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
两人相视而笑。
这一刻，两人的手相握在一起，仿佛无论历经什么，都永远也不会分开。
“禀世子，清平有事禀报。”
“清平？进来。”赵陌想起让清平查的事情，神色突然有些凝重。
清平一脸平静的走进来，行礼，从胸前拿出几张纸交给赵陌，道：“世子，查到的结果都在这上面了，请世子过目。”
赵陌接过来，心神竟然有些紧绷，他凝神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而仔细的看过去，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冰冷，看到最后，简直怒不可遏，将手里的纸狠狠的摔到地上，猛然站起身来。
“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确保无误？”赵陌的声音如冰雪般寒冷。
清平垂眸，世子从来不会对他交上去的答案有任何疑问，这还是第一次，随沉声道：“上面所言，句句属实。”
赵陌的手蓦地紧紧握掌成拳，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掀起滔天巨浪，心里满是不可置信，说离月是齐国派来的细作，他不信！
不相信——这是赵陌知道答案后的第一感觉。
离月，怎么可能会是细作呢？虽然她有时候挺机灵，还会武功，且有不错的身法，可是，偶尔迷糊的也是她，言行异于常人引起别人注意的也是她，况且她也从没有做过让他起疑的事，怎么会是细作？
难道说，她几次愤怒时说出的那些让他觉得震惊，因此记得格外深刻的话，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她特意为他做汤时的温柔，只是故意做给他看？她那么紧张他，在乎他，甚至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也都是假的？
他不相信。如果连这都是假的，他不知道还可以相信她什么。
是不是，从她来到他身边那天起，她的一切，就全部都是假装的？
赵陌连连摇头，可是胸口却像堵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只因他知道，这里的答案是清平给出的，那么便绝不会出错。
错的，只能是他。
赵昊弯腰捡起别赵陌扔到地上的几张纸，迅速的扫视了一遍，眼神中也透出震惊，过了一会儿平静下来，看向依然铁青着脸一身冰冷阴寒的赵陌，缓缓说道：“阿陌，你先不要急着发怒，这件事也许还要确认一下。离月今天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也许事情另有隐情。”
赵陌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是啊，无论离月的细作身份是真是假，可是她为了他不顾性命却是千真万确的，也许真像四哥说的，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他先不要急着下结论才好。
只是——他从赵昊手里拿过那几张纸，翻到最后面，眼神变得幽深。
上面提到了离月于几天前接到的一个任务——偷取赵国的布军图。
这张图他见到过，在父王那里，上面详细罗列了赵齐边界处的几个军事重镇，以及各处所驻扎的兵力数目。
若是齐国得到这张图，便会对边界处赵国的兵力布置一清二楚，那时候再据此制定进攻计划，显然会方便有效的多。
清平手里有赵陌给他的一部分力量，主要负责查探消息，因为后盾强大，能力极强，很多隐秘的消息都可以轻易的查到，此时这张纸上就写着，离月任务的最后期限是，八月十五日晚。
纸张被紧握成团，而后变成纸屑从赵陌的手中落下，他默然的看着纸屑纷扬下落，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向他告密此事的那张硬纸板，上面曾写道：所言虚实，拭目以待即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