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萧月自己所说,不管赵陌定亲的事是真是假,都不是她所能控制得了的,想也没有用。
可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又是一回事。眼见着自己和他再也不可能,更知道他早晚会大婚,可是当消息来得这样突然的时候,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她以为她可以将对他的爱保留心底,甚至可以微笑的看着他娶别人,可是现在仅仅是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还不知道真实情况如何,她便已经觉得心神不宁,心里难受的要命,火烧火燎一样。
倘若真的亲眼见到他娶妻的话……
这一刻,萧月萌生了离开的念头,她甚至有些感激起这个身体的身份来,毕竟她是齐国来的细作,若无可能的话,她根本不会在这里待的长久,那样,她就不必亲眼见到那一切了。
或许,这次的任务,就是一个她离开的契机。
她待在这王府中,永远只能是一个小丫环,除非她愿意做妾,两人或许有点可能,可也要看赵陌答不答应。
可她怎么可能去做妾?成为他众多妻妾中的一个,甚至连与他并肩而立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连最后一点可能都失去的话,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看着他娶别人,然后自己一个人痛苦?
她还没有自虐的倾向,也不想上演一出虐恋情深……
不如归去。
但是,她也不会去偷图,她即使离开,或许和他以后再也不会见面,她也不愿意在他心里留下任何污迹。
哪怕不得已分开,哪怕剩下的岁月里只剩下怀念,该留下的,只能是最美好的回忆。什么欺骗,背叛,不适合她,她也不想玩……
只是此时的萧月不知,当她为赵陌或许要定亲的消息纠结难过并萌生了离开的决定时,正在兵部当差的赵陌也收到了一个关于她的令其震惊心乱的消息。
掌心大小的硬纸片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详细的说明了离月的身份、所属组织以及进入靖王府的目的。
赵陌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只觉得有些消化不了纸片上的信息,于是他深吸口气冷静了一下,将纸片拿在眼前又从头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次他读的很慢很仔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来:
“出云”,乃是由齐国皇室暗中设立的细作组织,规模庞大,势力广布,几乎各国重要部门均有其成员。离月,系“出云”秘密一等细作,标榜金牌,于一年前离开齐国,来到金陵,进入靖王府,伺机盗取重要文书。此次赵齐两国战事胶着,若所料不差,其定会盗取由掌管兵部的靖王所保管的布军图。所言虚实,拭目以待即可。
看着看着,赵陌忽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细作?就离月?
她那个样子,哪一块像当细作的料?表现出的言行举止的不同,轻易就吸引了旁人的视线,半点都不够隐蔽,偶尔还犯点小迷糊,细作这种危险又高深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她来做?
脑子里这样想着,心里却着实有些犹疑,这张纸片上写的言之凿凿,而且萧月也确实是近一年前进的靖王府,还是父王身边的木侍卫引荐的,难道说……木侍卫也有什么问题?
不,赵陌立即否定了这一想法,木羽轩的出身他清楚的很,是父王从小收养培训的死士,他的忠心丝毫不必怀疑,虽然当初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离月这个表妹,可是鉴于他的担保,还是让离月轻易的进了汀霜院。
难道说,木羽轩也是被离月骗了?
赵陌立刻打住思绪,他这么想岂不是相信了纸片上所言?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只凭这来历不明的纸片的片面之语,就对离月产生了不信任,既是对离月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的不相信。
赵陌眼眸里暗藏深深的晦涩,他将纸片又看了一遍,扬声喊道:“清平!”
“是,”一身利落黑衣的清平从门外走进,“世子有什么吩咐?”
赵陌将手里的纸片拿给他:“去查证上面所言的虚实。”
清平看都没看一眼,将纸片收入怀中,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慢慢踱步,赵陌沉吟,这张纸片是今早在他办公的桌子上发现的,会是何人放的呢?这人,又是怎么盯上离月的呢?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图呢?
真的只是知道离月的秘密所以来揭发她?
以清平的速度,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赵陌眉峰紧蹙,开门向外走去。
青砚立刻跟上,二人出了兵部衙门,翻身上马,青砚问:“世子,去哪?”
“四皇子府。”伴随着话音,是赵陌疾驰的背影。
三个月前,在齐国为质的四皇子不知用了何法,不但顺利从齐王宫脱离,还带着几个奇人异士奔赴战场,协助沈将军等人打了几场漂亮的翻身仗,大败齐国,收回了之前陷落在齐国手中的三座城池,一反之前的颓败局面。
消息传来,赵皇龙心大悦,不但为四皇子御赐了府邸,还言明要封其为王。只是已经过了三个月,这封王的旨意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颁下。前面已经有了两位皇子封王,赵昊如今已经成年,且还立了大功,单单卡在他这里,着实没有道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赵国的几位皇子。
大皇子赵琦与二皇子赵舜的出身都不高,生母都是宫里的宫婢出身,生下皇子后也不过一个贵人的位分,且多年不受宠,在这母凭子贵子以母贵的皇宫,基本是与皇位无缘了,再加之如今的皇宫,基本已是王皇后一人的天下,因此成年封王后,便早早的各自奉母去了封地,离开了这乌烟罩气之地。
三皇子早夭,不必多说。四皇子就是赵昊了,生母乃是已逝的纯仪皇后,正正经经的嫡子,却在多年以前被赵皇送到齐王宫为质。有人说他被送到齐国是因为王皇后的迫害,甚至纯仪皇后也是被现在的王皇后当年的娴妃害死的;也有人说四皇子被送到齐国其实是赵皇的主张,是为了这最爱的嫡子免受王皇后的暗中黑手。
至于实情如何,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至于五皇子赵恒,乃是王皇后所出,现如今最尊贵的皇子。当然若是说起来,赵昊是元皇后的嫡子,赵恒只是继后的嫡子,身份上当数赵昊最为尊贵,只是赵昊的母家这些年已经大为衰落,不复当年显赫士族的威势,而王家现如今可还是如日当天,宫中又有王皇后做主,在别人眼中,自然觉得五皇子更为尊贵些。
也正因此,朝中请立五皇子为太子的呼声格外高些。
宫里还有一位六皇子,尚在襁褓之中,生母也是王氏一族的女儿,王皇后的族妹。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下一任的九五之尊恐怕就是要从排行四五的两位皇子当中出了,元后嫡子强势归来,现任皇后寸步不让,赵昊有靖王一派暗中扶持,王氏则有实力深厚的王家支持,门生广布朝中。两边势均力敌,暗潮翻涌。
再加上这一阵闹得沸沸扬扬的流民案,王家派系既然有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违法害民之事,靖王一派的人自然不会放过,逮着这样好的机会,向王家一派发出狠烈的攻击。而在如山铁证之下,王家招架不及,只好“壮士”断臂,以保全主体。
只是这流民案还只是一个开端而已,真正惨烈的政治斗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赵陌想着如今朝中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又想到如今赵齐交界处如火如荼的战事,且又另有消息传来,炎国近期也动作颇多,而朝中这些人的党派之争就没有停歇过,他也因此深陷其中,失去了上阵杀敌的机会,眉宇间不禁露出一丝倦色,深黑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坚定与势在必得。
四皇子府,听雨阁。
宽大的书案前,赵昊身着月白色长袍,黑发简单的束起,一手执笔,神色端凝的在纸上细细的描绘,便见上好的宣纸上青山绿水渐渐成形,飘渺的云雾萦绕在山端,飞流而下的瀑布仿佛让人身临其境,竟有种水汽扑面而来的错觉。
这个时候的他任谁看到,都只会有一种温润君子端方如玉的感觉。
“四哥,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做这个。”赵陌不等管事的引领通报,自己径自入了听雨阁。
赵昊未曾抬头,在纸上缓慢的落下最后几笔,才满意的点点头,将笔放到旁边,拿起手帕一边擦手一边抬头含笑的看向赵陌:“陌弟,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急躁,须知一子错而满盘皆输,棋局虽然紧张,下子却还需细细思量。”
赵陌舒服的躺到位于窗前的摇椅上,接过侍童送上来的茶抿了一口,舒了口气:“上好的雨前龙井,好茶。四哥,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该做的,我们也不能不做……”
他语气一顿又看向赵昊:“宫里的情形怎样了?”
赵昊神色有几分淡漠,站在赵陌身边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的荷花池,这座府邸据说曾经也是一位亲王的府邸,只是后来空置下来,多年不曾住人,此次迎来了新主人,从里到外都翻修了一遍,院里的花木也请了花匠从新打理,只是这荷花已经过了开放的季节,要等到明年才能看到满池荷花一齐盛开的美景了。
思绪有瞬间的飘远,赵昊身上透出一股淡然的清冷,眼底幽深,如一口古井,过了一会儿仿佛才想起似的说道:“父皇已经三天没上朝了,正和宫里里外外被王皇后把持,外面的人进不去,打探不到里面的情形。”
“……那么,陛下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