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左思右想,最后终于看清了现实,要么接受上官德,在他的庇护下可以逃脱西王母的惩罚,要么老老实实地出去混吃等死,总之,怎样都不好走。
“唉!”
最后,她仰天长叹一声,最后离开上官德的房间,就往后院那间自己居住的屋子里走去。
“朝颜姑娘,你要去做什么?”
凛然童子见她神色不对,跟在后面问。
“你别跟过来,我要换衣服,这身男装不适合我一个姑娘。”
朝颜说着,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走进小院的屋子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换衣服?”
凛然童子眨眨眼睛,却笑了:看来这个仙子很知实务嘛,这么快就想通了,知道打扮漂亮讨好师父了?哎呀呀,这人那,一看见‘利、害’二字在面前相冲的时候,就都会屈服于害,倾向于利。说什么一往情深,谈什么难以忘怀,一切所谓的爱情在现实的残酷面前都成了不堪一击的泡沫。神仙?哈哈!神像也不例外那!
朝颜回到小屋子里,重新换上自己来时所穿的那身襦裙,长发也梳回了女孩子的双环髻,找了一张纸在上面写道:“上官大哥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没什么好回报你的,我就借花献福,把灵珠都送给你吧,反正我都送出去一颗了,集不全的灵珠也没有回去交差的意义了。只是飞行的那颗我不能送你,因为我想在被西王母发现之前逃窜一段时间。你也不必寻我,我会活得很好。”
写完,她就退下手腕上的那串灵珠,把绳子解开了,只留下那颗能够飞行的蓝色灵珠,然后把其它珠子都压在桌子上的那张纸上,推开内室里的窗户,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只见院子里,那凛然童子还守在门口,并未发觉她从后窗户里离开了。于是才放下心来,轻悄悄地往空中一窜,踩着蓝天上的白云,往东边飞去。
我果然还是不能留下来呀,如果为了寻求庇护和帮助,所以才选择根本不爱的上官德,那不是坑了他嘛!
朝颜一边穿过拂面飘来的白云,一边在心里琢磨:还是老老实实地跑出去混吃等死吧,哪天要是被西王母的天兵天将察觉并且抓住,那就是我命当该绝,认命好了。现在逃得一时算一时。
她打定主意,四处观望了一番,见前面远处有一处连绵起伏的青山,于是道:“反正我是朝颜花所化,躲进深山里即使不吃不喝,只要变回原形,应该可以活下去。也不容易被人发现,那就去深山里躲着吧!”
……
当明月初上的时候,返回府中的上官德只看见两个神色慌乱,手足无措的弟子。
“朝颜呢?”
上官德沉着脸,坐在客厅的梨花木椅子上,厉声质问。
“回,回师父,她,她,她突然偷偷地跑了……只,只留下一张纸条和这三颗灵珠。”
凛然心里清楚朝颜的离去多半与自己那些不知轻重的话语有关,所以说话也有点期期艾艾,没有了往日的伶俐。
上官德从凛然童子手里一把夺过那张纸条和灵珠,匆匆地看了一眼,又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掏出那颗还没来得及交给朝颜的青色灵珠,低头半响不语。
“师父,请您原谅,我等虽然小心看护那朝颜姑娘,但是她偷偷开了后窗户飞了出去,这是我等的失误,师父,您要惩罚,请只惩罚弟子一人,当时浩然在厨房里,并不知情。”
凛然童子跪在他面前说。
“不,师父,请让我代师兄受罚吧,这也不能全怪他一人!”
浩然也赶紧上前跪下,为凛然求情。
“都住嘴!”
上官德没好气地怒喝一声,然后道:“我现在没心思过问你们是谁的责任,你们只需如实对我说,朝颜醒来后,你们都对她说过些什么?情景如何?都对我一一实说了,休要隐瞒!”
于是凛然和浩然童子就把白天的情景学说了一遍。
上官德听完后,闭上眼摸了摸额头,对俯首求他降罪的两个童子说:“罢了,这也怨不得你们。她的心终究不在我这里……你们都退下吧。”
“师父,您当真不怪我们吗?”
凛然童子很不安地问。
“下去吧。”
上官德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默默地念了几句什么,于是一瞬间乌云大作,狂风阵阵,遮住了天上的明月。
只见四面八方不知从何处涌来很多乌黑的云雾,里面夹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他们有的青面獠牙,有的红脸无目,还有的半像是人半像是鬼,嘈嘈杂杂的,伴随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一起跪伏在院子里,对那上官德拱手高声叫道:“吾等拜见天尊大人!不知大人唤吾等前来,所为何事?但请天尊大人吩咐,吾等定然尽心招办!”
“你们,都去给我寻找一位谪仙。”
上官德伸手在半空中一划,一道金光在空中虚幻出朝颜的模样来,然后他对跪着的那些妖魔说道:“看清楚了吗?就是这个姑娘,我要你们毫发无损地把她给我找回来,不得惊扰了她,也不可吓到她,明白吗?”
“吾等遵命!”
那些妖魔抬头看清了朝颜的模样,然后齐齐地俯首高呼道。
“好,那你们都去吧。”
上官德不耐烦地一挥手,于是又是一番狂风大作,那些妖物都驾着黑漆漆的云雾,散去了。
一弯明月重新露出了笑脸,静静地斜挂在天边。
……
素云在龙船上找了一个机会,避开了一旁伺候的宫人们,拉着叶持盈走到一个小房间里神神秘秘地把昨天晚上她听见的秦政对侍卫的吩咐和她的猜想都说了一遍,最后说:“盈妃姐姐,你是知道的!当初,那朝颜郡主在宫中时,陛下已经对她特别的宠爱了,只是碍于那层结义兄妹的关系,不好开口捅破了窗户纸。且她又是个有些神道的,中秋节那晚上,她又是弄金鱼,又是突然飞升,这等妖异,定然不是普通人了。倘若她被接回宫,哪里还有你我的好日子过?盈妃姐姐,以我之见,最好趁她还未回宫之前,就打断了陛下这个念头!”
“话虽这样说,但是,就算陛下要找的那个人真多是朝颜郡主,我们又怎么干涉呢?”
叶持盈听完,低头沉思片刻,最后说:“你既然也知道那朝颜郡主不是凡人,她若有意回宫,你我又有什么法子不叫她进宫来?更何况,既然陛下喜欢,我们要是再从中作梗,这万一被陛下知晓,可如何是好?倒不如由着他们去,反正宫中妃子众多,时间长了,陛下对她的新鲜感没有了,而她必然要和众人争宠,争宠就少不得会有吃醋争风之类的事情来烦陛下,到时候陛下对她的好感一失,自然会厌倦她。”
“盈妃姐姐,话不是这等说!”
素云却摇摇头,说道:“她若是个寻常女子,你这些法子或许会有效的。但是她非比寻常,身上灵灵异异的,又专会作怪。万一叫她进了宫,到时候被她使下什么妖法子,迷惑了陛下的心,哪里还有等她争风吃醋的份?恐怕是我们成为她的裙下之奴了!难道你不见古时的苏妲己和褒姒吗?这女人一旦入了后宫,如果不多留几个心眼,只怕最后都不得善终那!”
叶持盈听了她的话,半天沉吟不语。
她心里道:这倒也是,万一那朝颜真的如她所说,是个祸国乱军的妖妇,像自己这样平平常常,虽然有着几分姿色,但是却哪里能跟那个神通广大的朝颜相比?最好还是和素云一起想个法子,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才好。
等等!
她突然转念又一想:素云这个人,一向是心思最为细密的,自从那次叫她假冒朝颜得到了秦政的临幸,成为昭仪后,倒不见她对此有任何感谢的意思,反而有时见她闷闷不乐,抱怨这个主意反而害的秦政因此冷落了她。并对自己一直爱理不睬的。直到为了一起出宫来伴驾,才对自己重新又巴结上了。素云这个人,真的可信吗?她既然来鼓动自己,自然没有那么简单,不会是要借自己的手除去朝颜,然后再来嫁祸自己,从而达到一石两鸟的计策?
想到这里,她便耐住性子,微微一笑说:“妲己褒姒,那都是些妖妇。我观那朝颜郡主,知书达理,温柔端庄。应该不是这种妖人。我劝素昭仪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既然是陛下的女人,那就不要给陛下多事,叫他添堵的好。”
素云听了,眼珠一转,心里暗自思忖道:这叶持盈是何等样人?几时变得这么温柔娴淑大度了?不对,定然是她疑我有心要图谋她的,所以才会这般拿虚话来敷衍我。待我拿虚话激她一激看。
于是她只得做出一副无所谓样子,对那叶持盈道:“姐姐既然如此说,那么小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将来朝颜回宫时,就是我们兔死狐悲的时候。小妹告辞了。”
“且慢!”
果然,当素云真的要起身走出去的时候,叶持盈不镇定了,急忙叫住她问:“你说兔死狐悲是什么意思?”
“姐姐不知道吗?”
素云转过头来冷笑着看看她,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哦!我忘了,这种事情,毕竟只有那一晚被陛下错认成了朝颜郡主的我才知道,姐姐又如何会知晓!”
“到底是怎么回事?望素云妹妹指点。”
叶持盈果然中计,很紧张地问。
“不瞒盈妃姐姐。”
素云故意叹了一口气,神情凝重地回答道:“那晚,陛下喝醉了酒,错把我认成了朝颜郡主,然后他对我说……他说,如果朝颜肯答应留在他身边,那么他不仅要封朝颜为皇后,还要把后宫里的嫔妃都打入冷宫!”
“什么!”
叶持盈倒吸了一口冷气,愕然地问道:“素云,你,你这话,可是真的么?”
“那还有假!”
素云言辞凿凿地靠近她说:“盈妃姐姐,你想想看,我们后宫之中,有谁能够令陛下如此念念不忘地大病一场过?他对着我这个替身尚且如此说,那见了真人,难道会没有不再次提起立后之类的道理?你我虽然往日里有些间隙,但是现在唇亡齿寒的事情,我难道会不在乎吗?还是让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不要让那郡主顺利进宫才好。”
“你说的有道理。”
叶持盈点点头,利益的损害令她失去了冷静,但是她又问:“但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盈妃姐姐你不是有权利调动侍卫吗?而且,跟随你陪嫁而来的西荒国侍卫还在你身边吧?他们既是你的心腹,你可以派他们出去探查一番。”
素云见她终于松了口,于是替她拿主意道:“如果那朝颜郡主真的有回来的迹象,你就派人在外头放出风去,说有妖人不日即将入宫,所以庆阳才会出现妖物。这是上天对人们的警示。煽动当地百姓慌乱起来,到时候陛下就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了。我听人说,相国是个刚正不阿,非常厌恶妖异之事的大臣。这时候,盈姐姐你再去拉拢他,劝说陛下不要一意孤行,那么朝颜郡主就别想进宫了。因为相国的话,陛下总是言听计从。”
“这……听起来好像可行,但是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叶持盈想象了一下,假如秦政知道她派人出去四处招摇生事,那朝颜能不能进宫不清楚,但是只怕自己这个妃子之位要保不住了。
“不怕,只要盈姐姐你让人做事谨慎些,只找可靠的心腹,谁会说出去呢?”素云鼓动她道。
叶持盈沉默不语,她望着眼前这个一脸的狡黠和市侩的素云,突然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把她看得那么好,还要和她姊妹相称。
这个素云,明摆着另有打算吧!她觉得可以利用自己嫉妒的心理,去谋取那朝颜郡主,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么自己一旦真的这么做了,成不成且不说,这苏云出卖自己倒是既有可能的。虽然她也不想朝颜进宫,但是,她更不想被人当枪使。所以,绝不能应允了她的。不过,现在也不好直说不行,应该先稳住她再说。
于是,叶持盈微微一笑,假装赞许地看看她说:“素云啊,真是多亏了你。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如果这样可行的话,那么事不宜迟,我会尽快布置人去做的。只是具体有些困难……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心思没你细密,所以到时候还望你来帮我一起出谋划策。不然,我真怕我一个人做不来。”
“盈姐姐说哪里话?这件事成了就是你我共同的好处,我又怎能不尽心尽力呢?”
素云心里得意:看来,叶持盈果然被劝动了。好,你们狗咬狗一嘴毛去吧,最后出来收拾残局的人,注定是我了。
叶持盈见她点头,心里知道她把自己看做被嫉妒冲昏头的人了,反而放下心来。她又好言温纯了几句,夸赞素云心思机密,自己都没想到。这个计策如何如何的高妙等等,那素云更加确信叶持盈已经中计,也随口夸赞了几句叶持盈的单纯直爽。两人就这样互相称赞了一番,最后客客气气的挥手告别。
叶持盈送走了素云,觉得有必要先去秦政那里探探口风,于是从小屋里走出去,来到甲板上。
只见此时天已经大亮了,刚刚跳出水平线的红太阳远远地照亮了漫天的云霞,金灿灿地把龙船上所有侍从、宫女们的脸都镀上了一层金色。赵玄正立在栏杆前抱着拂尘看河上风景,听见她的脚步声,忙转过身来,对着她躬身施礼道:“奴才见过盈妃娘娘。”
“免礼吧。”
叶持盈开门见山地问:“赵公公,陛下在哪里?”
“回娘娘,陛下与相国刚刚上岸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