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认识?君亦风似乎是隐忍着心底的怒气,孤岫手心微微一松,银剑滑落,砰地一声,扣人心弦 。
马上的男子邪魅一笑,“太子殿下我们做一场买卖如何?若是想要沧于退兵倒也不难,只是我要向太子借一样东西。”
君亦风蹙着眉头,倒也平静,颇有几分好奇的问道:“你要的是?”
忽然男子嘴角一钩,别有深意的看一眼孤岫,笑道:“太子妃。”顿时孤岫心中打了个寒颤,望一眼君亦风,他的脸上像是死寂一般的冰凉。
“一个时辰,太子好好定夺吧!众人的性命与雅陵的安危只在你一念之间。”话音方落,男子便带上那银色面具,那双墨瞳透着渗人的寒意和志在必得的骄然。
大势所逼下,君亦风并不给予回答,众将领都将目光聚在他身上,好像等待着他做出抉择。除了君亦琅那抹哀伤的眼神,从头到尾竟无一人为她说一句话。
孤岫呆愣在场,嘴角抽搐,任性而又倔强的说:“这桩交易成交。”
没错她就是想试探一下君亦风的反应,他想知道在这般境况下他会不会如他所说的一样,执手相伴,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强拉着她入了军营。他的力度很大,甚至手腕关节咯咯作响,可是她却有说不出的开心。
“他应该是沧于皇室中人,你们何时见的面,在什么地方见的,当时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剑眉紧锁,语气之间是咄咄逼人的霸气。
千算万算,却不料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毫不遮掩的质问。
“流萤灯节的第二天,在宫外,他负了伤,我救了他。”她却也并不畏惧,依旧波澜不惊的简洁明了的回了他的话。
君亦风怔了一怔,他心中早有了猜测,“流萤灯节……难道他是……刺客。”
就在孤岫要据理力争的时候,君亦风却不容她反驳,斥责道:你救了他,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个举动,如今却给姜国带来多大祸患。”袖手一挥,怒气瞬间浮现。
孤岫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没错,我知道他是刺客,我却还是救了他。我替他疗伤,我甚至骗过了哥哥也骗了你,我还叮嘱他尽早离开雅陵。那日你还傻傻的要背我,你可还记得?”
她故意拿难听的话刺激他,君亦风也果然带怒了,双手扣着她的肩膀,似乎想要将她挫骨扬灰一般,强忍住疼痛她薄凉一笑。
见她低头不语,他更加加重了力道,半响,他手中分明多了一把剑,那握着剑的手瑟瑟发抖着。渐渐松开了她的肩,那张熟悉的脸庞此刻再也没有了温存,有的只是恨意,那种恨意似乎融入了骨血之中。
挑了挑眉,她迟疑一说:“放心,我自会收拾眼下的残局。”
既是悲愤也是伤心,伴随着君亦风踟蹰的走出营帐,利剑飞流而来,明晃晃的插在她身后的柱头上,泛着寒气。她的心惆然冷下去,原来曾经有过的温热之后再化作的凉,竟比从来没有拥有过温暖更加寒冷沁骨。
她几乎要被悲痛吞噬了骨头,挖了心。不敢再看,她跪在地上,手停留在破碎的镜子边,呜咽出声。
换了一袭淡绿素裙她出了营帐,淡淡笑颜惊艳了时光,她迟疑的仰头问马上男子:“可以走吗?”此刻她只将目光停留在男子身上,仿佛方外一切都与他不相干。
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借力她一环坐上马背,绝望的闭上眼。伴随着大批军队,一个时辰后她来到沧于驻扎的营地。
端坐在床榻上,她孤傲冰冷,垂下眼帘,一动不动。
“我是沧于国太子洛夜玄,如今你是否后悔当日救了我?”
男子满怀希冀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个当初见到他第一眼便要救他的女子,在这漫长空虚的时光里这些吉光片羽总会每每浮现。
清冽的声音仿佛注入了一缕清泉,打断了孤岫的神思。她缓缓抬眸看着洛夜玄,他的眉目依旧清秀,面容精致而俊朗,只是如今这张面孔似乎很陌生。
“若是说实话,我的确很后悔。如今,你是沧于的太子而我是姜国人,你侵犯我姜国土地,杀害我姜国士兵,我们注定便是彼此对立,如同水火。”
香灯潋滟,温香袅袅,恍忽剑有种岁月菲薄的苍凉。洛夜玄伸出手,指尖刚触及她冰凉的面颊,泛着光亮的匕首横在他颈上。
“我只是要你的人,你便可以扭转眼前一切,你要放弃吗?”洛夜玄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也不惊异于她的忤逆。
孤岫忽而觉得全身失去了力量,收回匕首的瞬间她无端生出几分凄凉。她不是不愿牺牲,她愿意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的刀刃下,可她不想像现在这样,只被当做卒子,平白无故的就这么牺牲了。
“这场交易很公平,只是你要记得你的承诺——退兵。”泪水浮至眼眶,又隐隐收了起来。
“你我之间,难道已经连这一丝信任都没有了吗?”
信任,她仿佛已经不是那么的相信人心了。缓缓起身,她背对着洛夜玄,有些恍惚似乎站不稳当。整个人颤抖不已,咬住唇角,她的双手在黑夜送来的风中,探寻着,探寻者,只觉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轻解腰带,那抹绿飘然而落。闭上眼她的泪她的痛都隐在心里,绝口不提,双手终环到白皙的脖颈,深深舒展了一口气,她极不自然的扯开衣领。
洛夜玄眼底有了一丝异样,摇曳的烛光下,女子背上的那道未愈合的伤疤触目惊心。他忽然有了几分不忍与怜惜。
喧嚣声兀的传来,只感觉一双温暖的手碰触到她的背,帮她将半露的香肩遮挡。渐渐睁开眼,她怀疑自己看错了,恍惚间君亦琅正在为她系腰带。
她从未这样近距离的认真看过他,此时光与影将他的轮廓勾勒的更加分明。
时光仿佛又回到过去那些被掩埋的记忆中,过去种种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这样一想,眼泪也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此刻洛夜玄凝神窥探着一切,却也不动神色。
“跟我走!”
慌乱中君亦琅拉着她的手冲出了营帐,不到几丈外他们被团团围住,无路可去。
众将士半跪着行礼,君亦琅转过头,此时洛夜玄正负手立于营帐之前。
“我堂堂姜国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竟要用女子来做交易,如今生也好死也罢,悉听尊便!”他的手狠狠一颤,眉目之间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其实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与她的喜怒哀乐开始纠缠在一起,她不知道。
僵持中,洛夜玄最终淡淡开了口:“放他们走。”他一挥手,前方让出一条大道。
君亦琅即刻上了马,等待着孤岫的回应却也不开口。微微抬眸,定定的看一眼洛夜玄,孤岫搭着君亦琅的手上了马背。
“这是和战书,明日一早我自会退兵。”冷冰冰的声音似乎又是别样的一种温柔,他将信筒一扔,力道也恰好。君亦琅接到信筒,遂调转马头飞驰而去,惊起无数沙尘。
“天时地利,太子怎能为了区区一个女子……”
此人不在言语,因为冰凉的剑抵在他的喉咙,他看不清洛夜玄的表情,只听他说道:“我洛夜玄做的决定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眸色一黯,他的背影渐渐隐在月光下。
马儿跑得飞快,空气中氤氲着难分难解的抑郁,谁也没有说话。前方隐约浮现出光亮,在暗夜里熠熠生辉。这四人是君亦琅随行的下属,君亦琅将信筒交予了他们,微微笑一笑却有几分迟疑,“将这和战书呈给太子,告诉他太子妃随我先行一步回雅陵。”
见孤岫并没有疑义,他似乎安心了许多。
终于君亦琅勒住了缰绳,两人下了马。月光下,夜风中,孤岫呆呆的定在远处,衣袂飘飘。
顺着目光望去,穿着绿衣的女子卓然而立,宛若仙子。这样远的距离,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君亦亦琅知道,这张脸必定是倾国倾城的,一如初见那时的模样。
恰好,此刻孤岫的目光偏转了过来,只一眼,她又转过了身子。
这一瞥太过匆忙,以至于他还来不起捕捉其中若有若如的蕴意,便悄然而逝不见了踪迹。君亦琅背脊笔直,定定的望着那抹背影。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种距离,若即若离,一眼万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