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千丈,深不过黄泉碧落,生死隔断,誓言里的地老天荒,终于也是戏梦一场。
夜幕低垂,孤岫静坐于灯火摇曳的大殿,手里握着一个汉白玉的酒壶。少了那个人,余生就算是有千种风情,对她而言,也只会剩下一种。 ,
那就是寂寞,至死方休的寂寞!
“一醉解千愁,你若有心,不如陪我畅饮一番如何?”迷迷糊糊中孤岫提起酒壶,踉踉跄跄朝大殿门口静静立着的小环走去。
小环看着孤岫,妩媚的笑了笑,那笑容倒是友好,可却突然将酒壶扫落在地,“既然你选择回到他身边,那么请你好好的爱自己,爱腹中的孩子,酒这种东西还是远离为妙!还有一件事,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请你用心去看他,用心去感受他对你的爱!”
寂静的宫殿里只剩下摔门而去的声音,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浑身无力的栽倒在地,恍惚间,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气流散逸而出,那种被抽空的疼痛感,像油锅一样煎着她。
在黑暗的剧痛挣扎中,孤岫仿佛听见君亦琅在喊她:“心儿,我们去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那是无声的。
是靠着彼此的心,用意念传递的声音。
“你还记得,薄荷香吗?”
“怎能不记得,上元节的雪夜,那淡淡的薄荷香时时都在鼻息间缠绕着!”
“那么,你靠着香气来寻我。”她无声的说,“你,一定要找到我!”
空旷的野地,没有山石或林木的阻拦,他与她仅隔着三丈远,却看不见对方,鲜血像溪流一样淌着。君亦风冷冷的站着,赤红的双眸里,一只映出她,一只映出君亦琅。
画面很美,很凄怆。他们,天各一方。
心,很热,很烫,像是伤口浸在盐水里。
手心一紧,从迷梦中惊醒过来,孤岫眉间露出几许淡淡的惆怅,曾经惊慌失措时那温暖的直抵心扉的笑容,还有那一句句朴实无华的问候,然后那一切都变成了心魔,心心念念牵挂至今。
好想好想看看君亦琅,想看一看他,哪怕一眼,可是,她看不见了!
“娘娘,皇上昨晚在这儿守了一夜,今个儿连早朝有误了!”海棠掀起微红的纱帐,目光透着一抹晶亮。
一夜,即便是一年那又如何,以为这样便会原谅他了么,真是可笑至极!唇边勾勒起一抹不屑,一脸黯然:“你下去吧!”
“诺!”心念微动,海棠露出一点怜惜之色,眼前的娘娘即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心中怀着恨分明也是孤寂可怜之人,浅浅的叹息声中退出了寝宫。
翌日,封后大典。
关雎宫中孤岫一动不动的坐于镜台前,神情有些飘忽。
殿外的公公已经前来催促了几番,海棠看着如此安静异常的娘娘也不敢轻易扰乱,可眼下册封的吉时马上便要到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回话:“娘娘,册封大典马上便到了,奴婢时候娘娘更衣打扮吧!”
目光一凛,深深看一眼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她的海棠。回过头凝视这镜中面色苍翠的美人,不经意间透露出一抹萧索:“不必了……本宫亲自着装打扮,你去外面候着吧!”
自锦盒中取出昨日司针纺送来的凤冠,流苏步摇闪闪发光,凤凰点翠精致无双,美轮美奂,双手端着细细的瞧了一会儿,心中一拧狠狠的扯断了那坠着宝石的流苏,“啪”的一声,大大小小的珠子落了一地。
殿外的向来心思缜密的海棠隐约间听见窸窣的响声,万千疑惑却也不敢违逆旨意去一探究竟,只有耐着性子隧宫女公公们候着。
勾起散落的长发以一支乌黑檀木钗斜挽入髻,嘴角浅浅的勾起无邪的笑容,可是笑着笑着那纯美肆意的笑容渐渐凝固。
凤袍隐隐的倒映在镜中,那看似富丽堂皇的尊荣却微微有些刺眼。 起身执迷的审着衣撵上悬挂的凤袍,指尖一寸寸的游离于那凤凰高飞绣纹上,栩栩如生,凹凸的质感却也觉得未免细腻不足。
紧握着剪刀的手不禁轻颤着,动了动唇角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须臾,那件天下女子梦寐以求渴望穿上的凤袍支离破碎的散落一室。
吉时,她却偏偏要误了这众人口中所谓的吉时,身着一袭白衣,不缓不急的迈着步子出了关雎宫,如此装束令殿外的宫人莫不惶恐不安,脸色大便。
“娘娘,您这一身……”前来穿旨的公公窃窃上前一步,声音有些哆嗦。
“吉时将至,还请公公带路便是!”言辞铿锵有力,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沉溺。时逢册封大典,朝堂之上此举无疑是冲撞圣颜,这个浅显的理理没有人不懂。
封后倒是记得不大清,她只清晰的记得她最爱的男人死了,今日该为他穿上一身丧服。
一步一步踏上那高高的玉阶,心却如同一池死水荡不起一丝涟漪。富丽堂皇的承乾殿,百官齐聚,雕龙刻凤的宝座前,君亦风卓然而立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那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霸气暴漏无疑。
从她踏入这殿中的那一刻起所有世俗的目光如同烈火将她重重的困陷,百官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即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么鄙夷也好咒骂也罢她都可以时而不见,充耳不闻!
“臣妾参见皇上!”
娇媚柔软的声音放落,百官之中便有人按捺不住,上前请凑:“启禀皇上,今日乃是册封大典,此女子竟然一身丧服,意欲何为?此等祸水,万万不可立后,还请皇上三思!”
此言一出,百官附和,齐齐跪下:“还请皇上三思!”
眼角勾起邪魅的笑意,回眸瞥了一眼这些所谓的为朝廷忠心耿耿的百官,抬眸直勾勾的盯着平静无波的君亦琅揶揄道:“各位大人可真是健忘!先帝丰功伟业,雄才大略,这姜国子民方才得已安享太平盛世,我一介弱女子敬仰先帝为其守丧,敢问大人又有何不可?还是说大人们早已将先帝抛诸脑后了。”
句句在理且化主动为被动,反将了众大臣一军,*肃穆的朝堂一阵莫名的躁动,“这……这……”
“娘娘说的句句在理,入骨三分,本侯佩服佩服!”
此时此刻这百官中竟还有人肯为她说话实属难得,凝神望去男子身躯凛凛,似有万分难敌之威风。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漆刷,生的风流韵致。话语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
自称本侯,如此说来他便是此番策反三军立下大功的洛小侯爷,一眼便感觉这个人不简单。狼子野心不在话下,绝非是紧紧满足于侯爷这个位置,或许将来可以收为己用。
“此女子乃是四皇子明媒正娶的皇妃,此刻立后如此岂非是要天下人耻笑!”
长长指甲抠进自己的肉里去,四皇子说的那样简单,却是一笔一划刻在心头的伤痕:“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大人需谨言慎行才是!况且我已经身怀龙种,再说皇上亲口许诺立我为后,君无戏言,若是出尔反尔传了出去天下人又该怎样看?”
锋锐冷清的目光凝视眼角,半遮半掩。
“皇上三思……三思啊!”
“朕意已决,无须在议!冷心将是朕唯一的皇后,这姜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顿时一片寂静,在无人私下议论。
龙章凤姿主宰天下的男子此刻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悸动,缓缓的循着闪闪耀眼的台阶而下,不偏不倚的停在她面前。
顿了顿,忽然很用力的抱住了她,孤岫有些诧异,眼角酸胀难忍。
这一瞬间,她是有些感动的,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以为他们俩深爱彼此。
心有些松动,很快又被现实拉回。
挽着手他们一步一步登上那至高无上的金銮殿,这样的位置睥睨天下却注定要孤独终老,无比慎重地接过那象征着权利的凤印,孤岫僵硬的脸庞那再无一丝柔和可言。
后宫一众人等逐一册封,小环被封为静妃居于宣若宫,贺楼钟离被封为宸妃居于甘霖宫,傅芷妍封为兰妃居于清芷宫。待圣旨宣读完毕,众人一一谢恩,君亦风便径直里去了。
手执凤印孤岫小心翼翼的顺着台阶而下,文武百官莫不冷眼旁观,评头论足:“红颜祸水……妖女误国……”
仇恨的烈焰徐徐爬上心头,红颜祸水,此生倒要做一做这众臣口中的祸水。一朝未后,翻云覆雨,这盛世浮华下的姜国或许会是另一番景致。
“恭喜娘娘!”
洛小侯爷淡若游丝的声音在与她擦肩而过时,隐隐传来,回眸视线交织,别有深意的相视一笑,孤岫心中扬起的那一枚棋子笃定的落下。
“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没有料到小环却是第一个来关雎宫道贺,孤岫微微示意,海棠随后接过小环身侧侍女呈上的礼品。
“当日,他许诺立我为后的那一刻,你看你的眼神的那种眼神似乎是我从未见过的!”端起手中的茶碗,微微吹拂着悬于水面的茶叶,孤岫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凄然一笑,小环伸手抚着自己的耳垂,半响,忽然问道:“今日我来讲讲我和他的故事吧!娘娘可愿意一听?”
放下手中的已被吹得半凉的茶水,微微低着头:“但说无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