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虎自那天吃了一顿板子,又被关了十五天的禁闭。这心里就像吊着半桶水,七上八下的。特别不是滋味。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寻思着找个机会和大哥说说自己心里的想法。
处罚期满后。所有新兵重新打乱分配。李国亭依然留在四班。赵二虎和马飞分别去了七班和五班。三个兄弟终于分开了,不在一个班里。
新兵连许连长也被调到别的连队去了。新来的连长是个矮胖的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叫朱排山。胖胖的脸蛋上长着许多的麻点。听说此人是军校毕业。打仗很有一套。是叶团长从司令部里特意要来的。
刚来的第一天,他就把全体新兵集合起来,绷着严肃的脸,说道:“我,朱排山,从今天起,就是你们新的连长。你们大家可能还不认识我,这不要紧,以后,你们自然会认识的。不过,从今天起。每个士兵必须自觉遵守纪律。服从长官命令。严格军事训练。凡是有违抗者,按照军训条律,一律严惩,绝不留情。”
他讲话的声音洪亮,具有一种时空的穿透力和感召力。他往新兵面前一站,就给人一种不自觉的威严。让人产生一种敬畏感。
紧接着,就开始了紧张而严酷的军事训练,每个新兵排都由两名教官执教。这些教官都是从各个连队抽调出来的军事技术最好的士兵和班排长。原来那三个教官,就只留下一个张奉山。恰巧,张奉山就执教李国亭这个排。
三个月过去了。在这三个月中,李国亭和所有的新兵一样,每天天还没亮,就闻号起床,开始跑操,队形排列,翻越障碍物。负重步行。匍匐前进。涉水、爬山。走平衡木。攀软梯等等一系列军事训练。和张奉山一起执教的那个教官叫文怀玉,也是个军校生。军事训练很有经验。当然主要是军校学来的那一套。
三个月的基础军训结束后,紧接着又开始了三个月的强化训练和三个月的实战训练。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夏天。经过一年多的军事训练,李国亭个子也长高了,身体也壮实了。就是皮肤晒黑了许多。以前不识字的他,也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跟着新兵识字班,学会了一些常用文字。
这年夏天,汉口码头发生了一件大事,数千名码头工人因长期遭受码头上的黑帮和商会欺压,忍无可忍,发动了罢工。码头上罢工很快就受到汉口各界的声援和支持,声势浩大。引起了督政府的恐慌,吴佩孚立刻命令住汉口的警备司令部一团协助警察,驱散罢工的工人,逮捕领头的工人首领。
接到警备司令部的命令,叶团长立刻率领警备一团的士兵前往汉口码头镇压罢工的码头工人。
李国亭他们的新兵连也终止了训练任务,被派往码头,执行驱散罢工工人的任务。
汉口码头,到处张贴的都是罢工工人的宣传口号:
“反饥饿、反剥削、反压迫。”
“打到军阀,打到黑帮。”
“工人弟兄们团结起来。不达目的,誓不复工。”
罢工工人们组织了工人纠察队。在码头上巡逻。
在码头的一块空地上,上千名罢工工人和他们的家属,在听一位高个子的,廋脸颊,梳着分头的人演讲。
“工人兄弟们,是谁让我们整日拼命的工作,却连肚皮都填不饱?是谁让我们一天十六个小时做牛马,却连我们的老婆孩子的都养不起?是谁在坐享我们码头工人的劳动果实,天天吃喝玩乐?谁是我们码头工人的黑霸主?又是谁在狠毒地剥削我们码头工人,用我们的血汗,填保他们的肚皮?是吴佩孚。是码头上黑心的工头。是那些吸食我们骨髓的黑帮、地痞、流氓。”
“工人兄弟们,我们为什么辛苦劳作,却什么也得不到?而他们却整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这是因为我们一直对他们怀抱希望。我们总想,把狼喂饱了。它就不会再去吃我们的羊。我们错了。我们全都错了。我们把狼喂饱了,他们还是照样偷吃我们的羊,甚至。还想连我们的骨髓也吸食。工人弟兄们。我们还愿意做他们的牛马吗?”
“不愿意。不愿意。”听演讲的码头工人发出了一声声的怒吼。
“我们还愿意让他们继续剥削我们吗?”那名演讲的工人领袖伸手喊道。
“不愿意。不愿意。”码头工人再次发出一片喊声。
“我们还愿意不愿意让他们继续吸食我们的骨髓了?”
“不愿意。不愿意。”喊声再次震天动地。
“对,我们不愿意。我们绝不愿意。工人弟兄们。为了我们不在被当牛马一样对待。我们要团结起来,向码头上的黑心工头。向汉口的反动政府。向大军阀吴佩孚讨还我们的血汗。”
“向黑心工头,向反动政府,向大军阀吴佩孚讨还我们的血汗。”工人们振臂高喊。
紧接着。码头上的罢工工人们便高举着手中的标语、口号,高唱着“我们不是牛马,我们是人。”朝码头外面的大道上行进。
就在这时,叶团长率领他的警备一团赶到了现场。
“他奶奶地,都给我回去,回去。再不回去,老子就开枪了。”叶团长命令他的队伍面对游行过来的码头罢工工人的队伍,迎头一字排开。所有士兵端起枪,面对着罢工游行队伍。他本人带着刘副官,站在队伍的前面,面对着蜂拥而来的罢工工人队伍,大声喊道。
罢工工人们毫不理会叶团长的队伍,直接朝他的队伍冲过来。
站在第一排的士兵们,在叶团长的命令下,平端枪口,瞄向罢工工人,呼啦一下,子弹上堂。
罢工工人们也走到叶团长的士兵面前,他们也是一字排开,高举着手中的标语和口号。高喊:“士兵兄弟。你们和我们工人一样都是被欺骗,被剥削的人。我们要枪口对外。瞄准我们共同的敌人,大军阀吴佩孚。你们不能把枪口瞄准自己的兄弟,瞄准和你们一样的贫苦工人。”
叶团长脸都气青了。他大骂到:“他妈的,想造反?来人,把那个领头的给我抓起来。”
叶团长话音刚落,呼啦一下,就从士兵队伍里出来了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朝叶团长手指的一直站在罢工工人队伍前面的那位领袖跑过去。
罢工工人也呼啦一下围上去,挡住了那些奉命去捉拿罢工领袖的士兵。
双方立刻混战在一起。
“呯——。呯——。”叶团长见状,气急败坏地拔出手枪,朝天空就放了两枪。
“反了,反了。给我打。”叶团长喊道。
“呯——。呯呯——。”一连又响起几声枪声,一名冲在最前面的罢工工人,随着响起的枪声,倒在地上。
游行的罢工队伍呼啦一下四散跑开。那名领头的罢工工人被士兵抓住了。
“他奶奶的,造反了。造反了,把他押到司令部去。”叶团长喊道。
士兵听命,将那位罢工工人领袖押走了。
又有几名罢工工人被抓走了。
李国亭这时跟着队伍走上来。他走到那位倒在地上血泊中的衣衫褴褛的罢工工人身边,看了一眼那名工人。那名死去的工人,侧着脸爬在地上,一撮乱蓬蓬的好像很久都没洗过的头发遮挡在额头上,在那一撮乱蓬蓬的头发遮挡的额头下面,一双永不瞑目的眼睛正朝他望着——。
李国亭突然觉得自己心头堵了什么东西,想吐又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李国亭,快过来。”便急忙转过身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