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那一双鹰眼也在上上下下打量跪在座前的小女子。
这位庄家的女儿、东方家的儿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沉穆庄重的钿钗翟衣穿在她身上,并不显得萧肃沉闷,只增华贵端丽,只因她那不施朱粉却色如花芯的面容,那秋波映寒星的凤眸,新花初绽般的娇嫩红唇,点亮了那一片沉沉的蓝,竟是这样的**四方。
她微垂螓首,耳后一朵雀蓝宝钿压着黑鸦鸦的发,越显得柔美颈项上的肤色腻白若凝脂,露在蓝色宽袖外的一双小手,也是如兰如荑,嫩汪汪透着粉红,再细看,俏鼻小耳,巧脸柔颈,竟无一不好。
端庄宽大的衣服遮不住挺起的腹部,同时也遮不住胸乳高耸,腰臀后翘,窄肩娇背。想是无孕的时候必是一个杨柳婀娜的娇美身段。
当真是冰肌玉骨,雪肤花貌,身姿柔美,嫣然百态。
如果只是生的美也就罢了,偏这女子浑身下下洋溢着说不出的让人愉悦的韵味,如硬要说,那便是生命力,澎湃活泼轻灵若仙的生命力。
如此美丽愉悦的韵味,如此充沛灵动的生命力,后宫女子没有一人具备。
太皇太后打量良久,才叹息着道:"果然生得一副祸国殃民的好模样。"
惟娉听了,心里就一紧。美貌而能祸国殃民纵然是极致的夸奖,也是极不详的评价。
太皇太后没发话,惟娉也不便就起身。她垂下眼帘,静静地跪着。在这太皇太后和周围的人看来,就是娇弱不胜的柔美与温顺。纵是女子,也心生怜惜,恨不得抱了她来好好抚慰疼宠一番。
可与后宫和门阀世家的那些精于算计心毒面善的女子比起来,她的凤目中透出的光辉又显得太干净,干净得让人生不出亵渎轻慢之心。
太皇太后看着,心底暗自叹息,这样的女子,不只有祸国殃民的美容,也有祸国殃民的力量,控制得好了,是如花美眷,控制不好,便是红颜祸水..."起来说话。"
琴尚宫和瑟尚宫亲自上前将惟娉扶起,琴尚宫还低声安惟娉:"别怕,太皇太后虽严厉却心慈公正。"
惟娉微微一笑以示谢意,心里却不信。一个一张口不问青红皀白就要灭人满门的老太太哪里心慈公正了。
太皇太后面容刻板,声音却温和:"你可知皇帝病了?"
以满门抄斩的架式通知鼎国公府皇帝昏迷,惟娉不想知道都不行。"妾略有耳闻。"
"你可知皇帝因何而病?"
这话问得怪异,也危险重重。惟娉肃然道:"妾未曾在面圣,亦不通医理。"
太皇太后老眼锐利地盯在惟娉面上,淡淡地道:"是为你。"
惟娉心下大惊。处于太皇太后这个位置,不是话到嘴边留七分?她竟然如此直接而生硬...她强自镇定道:"妾不明白,请太皇太后明示。"
太皇太后冷冷一哼。这小小女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看来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温和柔顺,也是个奸诈狡猾的。"为你,皇上朝思暮想,郁结于心以至成病,你可知罪?"
惟娉垂下眼帘遮住眸中怒意,不动声色施礼道:"妾遵国法,循家规,守妇道,于国无忧,与民无扰,于他人无害...妾实不知罪在何处。"
太皇太后眸光一冷。心知伯爵夫人这话要反着听,亦是给她下了个套,若她要这小小女子进宫,那就是逼迫她违国法,破家规,弃妇道,即于国为忧,又扰民不安,还害了他人...句句绵里藏针,好一张利嘴!看着那般柔弱娇美,任人拿捏的样,却是个有心智有主意的,
太皇太后不由得权衡了一下,鼎国公家倒是朝中可借力的家族,在朝中林林总总有许多势力,如果不做大逆不道的事,倒是不好得罪。如若抢了国公家的儿媳引起国公家怨恨引起反叛,倒也麻烦...这种可能根本不存在,不过是一个儿媳,东方家不见得会在意,就算那个东方熠难免心疼,大不了多送美女赔给他就是!退一步讲,若国公家真的心生怨恨,除去就是了。东方家权势再大,照皇家比也是可笑,让他权重位尊不过是因为东方家好用,不好用了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去了东方家,自有西方家、南方家补上来,何惜他一个东方家!
同时太皇太后也知道皇帝为何郁结:这庄氏女根本就是拒绝进宫。竟然拒绝皇家恩典,太皇太后感到权威被轻视的愤怒。
活到太皇太后这把年纪,又是宫中杀斗了多少年的,早将喜怒不形于色,她看着惟娉,淡淡地道:"女人,还是不要太有主意的好。女人不重要,什么国法、家规、妇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皇帝爱你,要你。你进宫服侍皇帝吧。"
惟娉向太皇太后脸上看一眼。见太皇太后瘦骨嶙嶙的脸上一副义正言辞,不由得气结。惦念别人家妻子本就不该,如今竟是肆无忌惮地强夺别人家的妻子,这等无耻的强盗行径,祖孙二人做的倒是同样理直气壮!
惟娉微振衣袖姗姗跪下,明眸大胆地看着太皇太后那枯竹雕成般的脸,温柔而坚定地道:"谢太皇太后的美意,只是妾已服侍夫君,妾身已经不洁,妾不敢以不洁之躯污圣上龙体,万望太皇太后收回成命。"
这话一出,太皇太后身边的人都是一惊。多少年了,太皇太后都是说一不二,这位年轻的伯爵夫人竟然让太皇太后收回成命!这是不要命了!
太皇太后睃一眼座下跪着的小小女子,再一次感到丢脸和被违逆的愤怒,面容上却看不出丝毫波动,声音也依然柔和。"听老身一句劝,不要逆着来。老身允许你回国公府生孩子。为东方熠生下后代,也是成全了你们夫妻一场的情义。去吧。"
照太皇太后看来,她已经额外开恩,惟娉应该感激涕零才是。
惟娉跪下施大礼,又抬头看着太皇太后,柔和而坚定地道:"妾实难从命。"
"大胆。"太皇太后的语气还是那样温和,可随侍她多年的人都知道她是真的动了怒,也动了杀机,"你想死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