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虞娆便和我一起去了罗河村。罗河村在阳州的西面，是一个依山傍水的美丽村庄。找到素娥的时候她正在罗河边涣洗着衣裳，一边捶打着布衣一边唱着清新的山歌，倒也看不出什么悲哀之色。
虞娆相当顽皮，叫我忍住不要出声，只见她就轻手轻脚的跑了过去捂住了素娥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虞娆装着大男人的声音粗声粗气的说着，没想到素娥面不改色心也不跳的轻声一笑。
“虞娆姐姐什么时候变成捂别人眼睛的小狸猫了？”
我噗的一声笑了，虞娆却有些恼：“哼！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素娥麻利的洗完衣裳然后把衣裳都放进竹楼里，拉起我和虞娆就往她的小草房走去：“先不说这一阵百花香气是丹青姐姐独有的，这美妙的叮铃声也只有虞娆姐姐的这只鎏金玉玲珑能有这般好听的声音。”
我这才注意到虞娆腰间挂着的那个鎏金玉玲珑，金银剔透很是漂亮。
素娥的小草屋虽小却很干净，四处用鲜花嫩草装点的雅致清新。至素娥父亲去世以后，这小屋就只有素娥一个人在住，生活想必是很苦寒的。桌上摆着一两件绣品，我拿起来细细一看却不比芙蓉阁里的绣娘差多少。
“两位姐姐难得来看我，你看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东西……就勉强喝喝这鲜花茶解解渴吧。”
盛茶的不是青花茶碗而是三个打磨光滑的小竹筒子，细细品一口鲜花茶除了有鲜花的甘甜之外竟然还有满口淡淡的竹香。
“素娥你有困难为何不找我们帮忙？”虞娆倒是个沉不住气的，茶都没喝一口就拉着素娥的手问道。
“姐姐说什么呢，你看我这里虽然苦寒了些，却也没有什么困难的……过得也算舒适了。”素娥还以为虞娆说的困难指的是居住环境，我看虞娆一脸着急放下小竹筒深吸一口气。
“我看素娥你刺绣做的不错额，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要不来我们芙蓉阁当绣娘吧！”
“好啊！”素娥显然很高兴，不过转眼间又浮上一脸无奈的落寞：“只是……也最多能做到月底。”
我一个爆栗狠敲在素娥脑袋上：“我丹青是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败家子王五做小妾的。”
“你们怎么知道？”素娥捂着被敲的生疼的脑袋，含泪看着我和虞娆。我莞尔一笑抬头看着素娥，她却没来由的红了脸。
“那天柯鸿卿在大街上喝的烂醉，想必是他想着你就要嫁给那个人渣王五，可是又苦于没有办法救你，所以啊！肯定是伤心欲绝了。”
“对啊！要不是丹青那天遇到他，还不知他会闹出多大的笑话呢。”
素娥一听这话眼泪就再也包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我摇了摇头拿着绢帕给她擦着眼泪。
“素娥你是不是对着柯鸿卿说了什么狠话了？要不他也不会在喝的烂醉跑到大街上去闹事啊。”
素娥拿过我的绢帕自己擦着泪，咬着牙一脸后悔的表情：“就算我不嫁给王五，可我连当鸿卿的妾的资格也是没有的。反正都是不能跟他厮守，还不如随便找个人嫁了……所以……所以为了让他死心，我就说我心里有了别人……”
我和虞娆相视一笑，这傻丫头说这话也只有柯鸿卿会信，我们这些旁观者倒是谁也不信的。
是夜，吃过素娥亲手做的美味佳肴之后我们就手拿火把站在小草屋前。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再想想还有什么没有拿。”我悠悠说着，素娥抹了眼角的泪很是坚定的说了一句：“都拿好了。”
虞娆嘴角勾上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铿锵传来：“那就……丢！”
三只火把丢在小草屋上的一瞬间绽放出一朵漂亮的火莲花，带着袅袅白烟点亮了整个夜空。
素娥紧紧握着我的手在颤抖，却感觉一两点温热的泪滴在我冰凉的手背上。
那是素娥的泪，含着太多悲伤和太多希望，落在这片即将化成废墟的不舍的地方。
小草屋被我们一把火烧了之后，素娥就成了芙蓉阁的一等绣娘，而她一直用轻纱遮面，不曾露出真正模样。
这几日柯鸿卿总跑到芙蓉阁以做衣服为由来探望素娥，可素娥都躲在绣房里不肯出来见他。
“大哥，你就别难为素娥了。她在大火中损坏了容颜，总是无颜面对你的……你又何必强人所难？”虞娆挡在绣房的门口，拦着柯鸿卿不让他闯进去。
柯鸿卿一听这话像是来了勇气，一把拉开虞娆闯进了绣房。素娥正坐着刺绣，一针一线绣的分外认真。
“素儿，你知道我不是因为你的容貌……”
其他的绣娘见柯鸿卿红着眼睛冲了进来，都吓的一声惊呼看着他。唯有素娥像是没听到一般仍是一针一线专注于眼前的布匹上。
柯鸿卿一急，掰过素娥柔软的香肩：“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乡野村妇。素儿只要你愿意……我定会带你远走高飞，海角天涯。天龙国这么大，我相信定有你我二人的容身之所。”
素娥睫毛微颤，我知道她已经动容。我含笑，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能有这样强硬的态度换了谁不会动容？只是素娥，她定会知道什么是大局！
“还请柯公子自重，这是芙蓉阁的绣房不是在你们柯府！”
素娥在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又恢复到冷漠的神情，她一巴掌狠狠的拍开柯鸿卿抓住她肩膀的手，又拿起针线绣了起来。柯鸿卿自是不信素娥会如此待她，气愤的抢过素娥手中的绣花针远远的丢了出去。
“我都说了我不在乎，你为何还不愿跟我走？”
素娥仍是一脸冷漠，她摘下面纱定眼看着柯鸿卿。原本雪白无暇的脸庞如今却被红黑的伤疤占了大半张脸去，昔日美若谪仙的素娥此时却是奇丑无比让人心生厌恶。
我靠在门边，冷眼看着柯鸿卿此刻的表情，他先是惊讶而后是绝望痛苦。
我冷笑一声，原来山盟海誓也不过如此。面对这样丑陋的容颜，就算是再刻骨铭心的爱也只能成为过去。我转念一想，若我没有这般容貌，子衿又会不会喜欢我？甚至……会不会在奢味楼救我？
“如今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带我走吗？”
素娥不卑不亢的说着，声音里全是没有情感的冷漠。柯鸿卿像是呆住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面纱又给素娥戴上。没有留下一个字，他就那么安静的与我擦肩走了出去。
一行清泪，终是从素娥的眼角留到了颈项。
男子的爱如虞汝说的一样，不过昙花一现留不住永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