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的身躯略微一晃,腾地而起,随即以熟练的动作,像是变戏法一样,抽出了在熟悉的地方搁置的佩剑。
同样没有一个渐变的过程,向着猛扑过来的三人挥了去。
三人略一吃惊,很快惊觉到张辽的剑法来得特别快,连忙改刺为挡,三人联手合力招架着这把突如其来的长剑。
若非如此,他们中的一人必然已经血溅五步,失去了作战能力。
玲在这时却没有出手,反而选择了躲在角落旁观,张辽的心神也渐渐从她那里转移到了三人身上。
刚才分神的一击就已经让三人有些狼狈,接下来全神贯注的进攻更是让人觉得无懈可击。且不说想要寻得破绽近身作战,就是想要伤他一下恐怕都有些难度。早知道刚才就该不顾一切地与他硬碰硬,最起码也能换来个玉石俱焚!
现在,已然失了先机的刺客三人,又怎会是张辽的对手?
玲有点怀疑,怀疑自己此刻身处的是不是一个充盈着悲惨嚎叫的屠宰场,这三人的喊叫声实在是有些刺耳,像极了林家仁故事里的高音喇叭所发出的声响,撕心裂肺。
她不禁皱起了眉头,以张辽的武艺身手,怎么可能躲不开自己的暗器?
“好了,他们都解决了。”片刻之后,张辽沉稳的声音传入了耳膜。“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么?”而后又像是自言自语,摆了摆头续道:“呵,是我糊涂了,你根本就没出手,而这三人也不像是有足以配合你的能力!”
“张辽。”声音平静而略带颤抖。
“是我。”张辽语气迟缓,像是害怕却终究要去面对。
“张文远。”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好听得就像是来自记忆深处的呢喃。
“等一下。”
周围已经有些嘈杂了,显然是亲兵护卫们听到了异样的响动围了过来,此刻正在帐外询问。张辽忽然吼道:“都给我退下,本将没事!”
确认了人已走远,迎着玲好奇的神色,张辽一把将插入身体的脱手镖扯了出来,有些痛,不只是身体,还有心。
“你还是来了,这些年你……过得好么?”张辽的眼里尽是柔软,“来,让文远叔叔看看!”
“你这个叛徒,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好人?!”玲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张辽却是猛地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敢奢求你们的原谅,当年温侯穷途末路,不得已才将你与少主托付给高顺,让他带着你们逃离下邳远走高飞,可谁知道事情提起泄露,温侯这才不得已让你们作诱饵……”
“哼,可惜最后也被曹操的谋士所识破,白白断送了我兄长的性命不说!还连累了我们颠沛流离!现在好了,我独自背负这样的仇恨?!啊啊啊!!!现在你满意了?!”
“欠下的债,始终都要偿还。但我仍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温侯之子并没有死。”
“什么?兄长还活着?”
“他一直都活着。在许都张府,以我的长子张虎的名义活着。锦衣玉食,不愁吃穿,有人疼,也有人爱。”
“哼,哈,哼哼哈!张辽啊张辽,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个叛徒么?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当年你投降曹贼其实是为了保护父亲的血脉?你尽管为你的苟延残喘寻找借口好了,不过我得承认这还真是个不错的理由!”
玲还得承认的是,张辽不似作伪地说出来的这个话,的的确确像是触动了她心里某根不可触碰的弦,虽然嘴上一点没松口,可内心却不禁有些动摇了。
见到张辽一个劲地摇头叹息,玲忽然笑了:“你是不是还想让我跟你去许都看一看,看看那个被你们囚禁在笼中的小鸟?”就算张辽的话是真的,只怕兄长也被改变了,就像是林家仁讲述的《寻秦记》之中的那一段,项少龙救出来的是一个从小生长在花花世界的饭桶,根本就不是后来雄才大略的秦始皇。
她的心里忽然一紧,会否曹操早就知道名为“张虎”此人的底细,故意没有戳破而让张辽好生照顾,对他们来说一个没有威胁的猛将之后,又有什么值得除去的呢?
看玲愣在了原地,想是自己的说辞打动了对方,张辽似乎松了一口气,才道:“他呢?”
“他?”玲想了想,苦笑道:“从到江东起就水土不服,没过多久就跟师父一道去了。”
“唉,天命如此。只是没想到,当年夏侯惇的长矛都要不了他曹性的命,反倒是在细流如水一般的日子中离去了。”
玲却奇道:“你这是像你们家丞相学的么?我可不吃你这套!”
在曹操的一生之中,有那么几次险象环生的战役,而其中最著名的赤壁之战自不必说,在这之前的更加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宛城之战。
当时丝毫没有抵抗就举手投降的张绣是宛城的原主人,可老曹一时色迷心窍为了泡妹子不管不顾,当夜就找来了邹氏给他弹琴助兴,但实际上大家都懂的,而偏偏这个美女正是张绣的婶婶。
刚投降的张绣当即找来了贾诩,有着“毒士”之称的他也没辜负这个名号,当即不嫌乱地献计一条,以胡车儿灌醉曹操护卫典韦并盗其双戟,再以原属部队袭击在“打野战”的曹操,一举将其击溃。
若不是典韦没有武器也那么神勇,一个人挡在营寨门口,曹操估计就交待在那里了。是役,曹老板不仅损失了猛将典韦,也没了侄儿曹安民,以及最有希望继承事业的长子曹昂,而后者还是为了让他活着让出马匹而死的。
其后老曹哭了,可他哭的却不是亲人,而是典韦。
一者说其真情流露,惜哉大将;一者却说其惨无人道,收买人心。
此事见仁见智吧。
而现今张辽听到自己亲儿子死掉,也完全不见有什么悲痛,反而哀哉起曹性来,玲才有此一说。
张辽算是搞清楚了,不管自己说什么,恐怕这位姑娘也是不会放弃语中带刺的了,想通了这一层,他心情就要好过一些:“绮玲,温侯当初有言,若有缘再见,他让我好好照顾你们兄妹。如今你终于找到了我,就跟我一块回去吧!”
“不,我不要!”
“怎么……哦,对了,你该不会是……”
“没错,你想的没错,从孙营送来的那个人质就是我!”
“你…你是林冲的…夫人?”
“差…差不多吧。”
“那你来这里是……”
“一者我听说曹军的将领里面有一个人叫做张辽,我想来碰碰运气;二者也是为了……对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要知道,于公于私,你可都是我的敌人!”
张辽有些无语了,摆明了她的目的就不单纯,不过也真是难以想象,那个叫做林冲的会舍得让她一个人独创曹营,这到底是信任她的做法呢,还是乱来呢?
“唉,你走吧,回到你想回的地方去。否则过了今天我也瞒不住,即使我不说,他们可能很快就会查到你头上来的!而我也相信一点,过不多久咱们两军就会交战的,希望你好自为之。”
“哼,我也相信一点:我看中的男人,那可是能够匹敌父亲的强大,你们打不过他的!”
这句话教张辽惊骇莫名,他很难想象这世上除了关张,还能有谁能够匹敌温侯的,而他也从来没听人说起过,江东有这样的猛将存在。
“呵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留下意味深长的一抹微笑,玲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来人啊,有刺客!”
良久,张辽高喊道。
---------------------------------------
正月的最后一天,曹军终于行军到了建业城下。
望着懒懒散散飘忽不定的旗帜,他们等待着入城的时刻。
“这林冲也太不准时了吧?都日上三竿了还不开城迎接!”朱灵的嘟囔一直就没停过,他们等了多久,他就说了多久。
“我看啊,可能是李将军不小心误报了吧?”乐进也不想闲着,接着话茬就开始BB,真是舍不得放过揶揄李典的每一次机会啊。
他抬头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李典,又看了眼张辽,还真是奇了怪了,前者抿嘴沉思不回嘴也就算了,怎么后者也是沉默寡言的样子?喂喂,老张,你不吭声助攻一下我一个人讲多没意思啊!还是说你俩现在是联合状态,故意保持步调一致,专门来坑我?
乐进可是想多了,李典是在思考林家仁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而张辽则是还在为前日见到前主子女儿的事情所牵挂,压根就没心思斗嘴吵架。
而另一个主将则是以废话连篇来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
能不激动么?前日的那几个死尸可是实打实的借口啊,管他们是不是真由林家仁派来的,反正待会儿等他们开了城门咱只管干就行了,见谁灭谁还不简单?
相信城中的百姓也是乐于见到王师入城的。
四个将领各怀鬼胎的当口儿,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笑吟吟的年轻人——据李典的说法,这便是林冲林家仁了。
在他身后跟着百来人数的士兵,看起来还比较精壮,应该是拿得出手的精兵吧。
随着他在桥的前端站定,朱灵也抢先张辽一步越众而出,与他答话去了。
“来的可是丞相义军?未知将军姓名?”林家仁客客气气地拱手道,座下的的卢可就没那么安分了,打着鼻响左顾右盼的,像是想冲上前去找到哪匹母马亲上一口。
“客气了,本将朱灵,林将军别来无恙?”
“好,好得很呢!吃得好睡得好!哈哈哈!”
两人没营养的交谈还在继续,弄得两边的士卒都牙痒痒,这他喵废话真多,能不能进去再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