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铜锣的响声,洪绣颜一马当先,身后跟了大批的村民,每个村民手中拿着锄头或者铁锹或者砍柴用的柴刀,饶有气势地将正在树下扮猴子的衙役们装了起来。
冯杨二人见此,脸色都白了,这子不仅自己惹是生非,还让人怂恿了村民陪着他一起疯;如果只是奕忻倒还罢了,他是个外乡人,平隘新村也不会受到连累,但现在就冲着村民这样的架势,曹县丞这个流氓又怎么会放村子?
曹县丞今日心情很糟糕,先是手下被抓还当着自己的面**羞辱,然后还吃了只让窑姐吞咽过的玩意,如今这帮常年温顺的泥腿子还敲锣打鼓,手握武器将自己都包围了!岂有此理!
只有树上的奕忻笑呵呵地大声道:“绣颜辛苦你了!乡亲们,还好你们来的及时,不然我这条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哦!”
村民们其实也都傻眼了,洪绣颜上山去找他们的时候,只村子里来了三两个流寇,正在村子里到处搜罗和欺负人,于是大家顺手都抄了家伙跟着洪绣颜到了这里。
可谁知道,到这一看竟然是一群衙役以及骡子上满脸怒气的曹县丞!!!
敲锣的那个乡民双手都抖起来了,原本还要敲上去的铜锣与锤子发出了叮叮当当的碎响,其他人也和他差不了多少,差一手中的出头铁锹柴刀就要落了一地。
“你们想要造反吗?”曹县丞憋出一口气,怒吼问道,“老子你们不认得吗?紫荆镇曹豹子,桂平县县丞!你们一个个活腻歪了,敢拿着兵器对着朝廷命官!”
话音刚落地,村民们就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三步,曹豹子什么人,只要是紫荆镇的人都知道,那可是能止儿夜啼的凶神恶煞!只这三个字,就让村民这边像是被压上了一座大山一般,大气都不能喘。
“哟呵,我们造谁的反啊?您官不过八品,却极贪污受贿,横征暴敛之能事,你还有脸你是朝廷命官?朝廷不要你的命就算宽宏大量了,竟然还在这里大呼叫,岂不可笑?”奕忻在树枝上调笑道,又对村民们道,“乡亲们,这狗东西平日里欺负得我们还少么?想想每个月我们辛辛苦苦有多少东西都被他白白拿去了?萧大娘唯一的儿子两年前去镇上又是被谁活活打死的?你们的亲朋好友可有没受过他的欺负的?”
村民们听了互相看了眼,所有人都能从对面人的眼睛中看到掩藏在深处的怒火和怨恨。曹豹子作恶多端,整个紫荆镇没有人没被他祸害过,但是怨恨又怎么样?在桂平县里,谁能斗得翻这个一手遮天的狗官?
众人不应奕忻的话,但是奕忻能清晰地感觉出来,一股灼热的火焰始终在暗中酝酿,被他的话一激,已经蠢蠢欲动。而这火焰一旦完全爆发出来,那便是数年之后的席卷江山!
曹县丞不屑地冷笑一声:“子,就算你破嗓子,在这里,在紫荆山,没有人敢和老子对着干!就凭这些个家伙,就想救了你?做梦!的们,去,把他给爷我弄下来!还有你们,这个月的护山银子加倍!一个子都不能少!少了一个子,老子亲自到你们家中讨!哼!”
衙役起先看看村民的人多势众,心中还有些发虚,但是在曹爷的威武霸气之下,还不是一个屁都不敢放?顿时吃下了定心丸,开始了猴子上树的工作,打头的那高个衙役更是气盛,手中朴刀乱舞,要将奕忻从树上逼下来。
奕忻只得跳上了上面的树枝,拉开了距离大声对村民们喊道:“乡亲们,六两银子!不是六个铜板!这狗东西贪得无厌,今日能收六两,明日就能收十两!是多是少,全凭他一张嘴!乡亲们,我们只是想要生活下去,但是他给我们活路了吗?孩子被他害了,我们忍了,女儿被抢,我们也忍了,大半辛苦来的银两被白白收了,我们都忍了!再忍下去难道是要将我们的性命都忍没么?我们还能继续忍下去么?”
这一番话终于起到了作用,村民中有年轻力壮的或是受欺负厉害的心中怒火烧得旺起!人群中一阵的骚动。
“乡亲们!仇人就在眼前!你们还在等什么?看看你们手上的东西,那不是烧火棍,而是报仇的兵刃!手刃仇人,为我们的亲人报仇,让我们能够活得下去!!!!”
年轻的村民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柴刀,却被身边的长辈压了下去。
曹县丞冷笑:“不要白费唇舌了,他们只要敢动手,不用几天官兵就会到这里,将此地夷为平地,与其这么死了,还不如再活几年。”
这正是村民所顾忌的,满清入关一百多年,多少人因此而丧命的?别他们一个村子,就算是南明,台湾郑氏,白莲教这样在他们看来如擎天巨擘般的存在都轰然倒塌,他们不敢,就和曹豹子所一般,与其死的快,还不如苟延残喘几年。
可能这是二千多年帝制熏陶之下的民族最可悲之处,没有人敢于吼出“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奕忻多了这两百多年的经验,心中自然是清楚的,他迎风站直了身子,叉腰道:“乡亲们,我可以在此以我家祖宗立誓!官兵绝对不会追究此事!若是死了,我林逸鑫也是先死在诸位的前面!!!!”
“死在你们前面!”
“你们前面!”
朗朗之声在山中激起了数重回音,让村民感到心神一阵激荡!
可就算是如此,还是没人敢冲出来,喊出第一声杀来!
曹县丞在那边哈哈大笑:“了你不要白费心思,老子就在这站着让他们砍,他们敢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刺耳,众多村民都握紧了手中的铁器!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满身的怒火与力量却苦于无处宣泄!
“你们不敢,老婆子我来!”人群中间突然被分开,白发苍苍的老妪蹒跚而出,指着前方的曹县丞道:“我儿子就是被你打死的!今天我就要亲手杀了你!!!”正是萧大娘!
奕忻平日和她最熟,因此她的悲惨遭遇奕忻清楚;之前奕忻就以此来激起众人的愤怒,而此时萧大娘却成了燃火药的导火索!
“大娘不要!”
“别去,萧大娘!”
“狗日的,我们这些个男人胆子都被狗吃了吗?连六十多岁的老太也比不上?”
“拼了!”
“拼了!!!!”
众人拉住了满脸泪水的萧大娘,怒吼声从人群四面八方响起,最终汇成了一个声音:
“老子拼了!!!!”
手中的铁器亮了出来,刃口锃亮,仿佛要吃掉对面的这些人一般!
奕忻在树上望着激愤的村民,他知道这火焰终于烧起来了!
还在上树的衙役傻眼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愤怒的人群!在他们眼中,怒吼着扑上的村民仿佛化成了吃人的凶兽,万不可挡。他们立即选择了逃命,纷纷从树上跳下。这些年跟着曹豹子在镇上过了些好日子,身子骨早就被酒色掏空了,哪里能打得过这些个精壮的汉子?
曹县丞也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真敢造反!在愤怒的人民面前,就算你披着官服又怎么样?还不是顷刻间被淹没尽了么?
村民喊着扑了上去,身手矫健的伙子冲在了最前面,一把抓住了跑在最后面的摁倒了地上,手中的柴刀便不停起落,直砍得血肉模糊为止。
在前方逃的衙役们看到这般血腥的场面,胆子都吓破了,扔下了手中刀剑,只顾奔跑。也有胆子的吓得双腿发软,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群将自己淹没!
曹县丞先调转了骡子,可惜刚跑了不到两步,就被逃跑的衙役冲得东倒西歪,跑到他前头,挡住他逃跑的路,喊了几遍让开,但是在这生死关头,傻子才会给他让路!
气急了的曹豹子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劈砍着左右的衙役,平日里什么交情,此时都已经没了。
就这样村民在后头追,曹豹子在前面砍,二十个衙役最后逃回镇子的不足五指之数,可惜的是,人的脚力毕竟没有畜生强,还是让曹豹子逃了回去。
胜利归来的村民脸上洋溢的尽是笑容,有激动的一回到村口就跪在地上仰天哭泣,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报仇了!终于报仇了!我的亲人朋友们!你们听见了么?首恶虽未诛,但是你们的血债终于讨回了利息!!
奕忻和洪绣颜站在边上,看着此时又哭又笑的村民心中不出来的滋味。
“哟,两位来了?”奕忻挑眉笑问一句,那边两个村民架着杨秀清和冯云山过来了,刚才群情激愤,差将他们两个错杀了,还好有人发现及时制止。
冯云山也皱眉哀切地看着村民,叹了口气,问道:“事已至此,你准备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