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茂完,众人的表情不一,虽然已经猜到李文茂的什么事情,但是都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
“诸位能来,我李文茂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这意味着我汉人之魂犹在,就算是满清统治了中国近两百年之久,我们仍然没有放弃光复我汉人江山的希望。在此,在下还是要谢过各位。”
他完后,扫视了众人,看到有些人表情更加怪异,又道:“诸位都是我洪门天地会的老人了。虽然我会自陈近南总舵主和国姓爷去世之后,逐渐式微,而各省各地也各自为政,但在下相信我会终能扛起反清复明之大旗,为我汉人拿回这江山。”
“李管事,您向来快人快人,怎么今天这么婆婆妈妈了?早完,我馆中那群兔崽子还等着我去收拾呢。”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矮壮汉子听着不耐烦,便率先道。
“张大哥,你莫要急。今日借着洪圣馆的开馆之日,我将诸位召集起来,便是要和诸位商量重新恢复我洪门天地会佛山堂口之事。”李文茂安抚了一句,将此次召集他们来的目的了出来。
“我还我以为多大事呢,我老张平日里没少受您的照拂,你要是要恢复就恢复,老张跟着您在就可以了。”矮壮大汉大声道,他素日里和李文茂的关系亲密,本身又是没有主意的人,自然是李文茂什么他就做什么。
李文茂抱拳道:“有张大哥一语,在下心中甚慰。”
又转而问其他道:“诸位意下如何?”
一直沉默不语的其他十一人中有一位迟疑道:“重建堂口倒是不难,但是我佛山堂口就算是立了又如何?洪门之人已经四散,广东的分舵也不知道在哪里了,没有人统一指挥,佛山堂口建了跟没建又有何区别?”
李文茂笑道:“陈老弟,此事你大可放心,我既然在此时提起必定是有原因。”他指向陈典垣道:“陈享师傅让其高徒到我佛山来,难道是为了和诸位抢这一口饭吃么?”
道陈享,其中有几个与他有过交情的,且事先收到他的来信的人心中一紧,面露期待。
“没错,陈享师傅已经接任我广东分舵舵主,如今将其入室的几位弟子分派到广东各地,就是为了在广东各地重建我洪门天地会的堂口。陈舵主的弟子在广东四处开的武馆都是以洪圣为名,诸位如今应该知道其中的意味了吧?”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洪圣武馆的名字就是从洪门的洪字中来。
“诸位原来都是我洪门天地会的骨干力量,虽然十年前堂口被迫解散,一些个老兄弟失的失,散的散,曾经近三百名弟兄,如今只剩你我等十几人了。但在下相信只要我等精诚合作,那么我洪门当年的光景很快就会重现。”
李文茂慷慨激昂的演并没有得到强烈的反响。
反倒是有两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始终不得表态。
“诸位还在犹豫什么?广东分舵新立,自是我等创出一番事业的好时候!”
“李管事,”犹豫的两三人中一人抱拳道,“不是我老周不愿重回堂口,你看我都快年过半百了,就算是有这心也没这力了。这辈子走到如今,我也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安生生地过这辈子就算了。反清复明这么重大的责任,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扛不起来了。”
在他身侧的两人也连连头:“是啊是啊。”
李文茂眉头皱起,这三人可以是会中的老资格的,年岁比他还长近十岁,以前在会中没有什么地位,但是在解散之后,靠着自己的身手在佛山也闯出了一番天地,生活也富足,对于重建堂口的事自然就少了热情。
如果可以的话,李文茂真心不想让这几个过来,但是缺了这些老资格又不行,他们的人脉和影响力俱在,而且就算是冲着他们馆中合起来的一两百号人也是很大的助力。
不等他劝,矮壮大汉瞪圆了眼睛道:“老潘头,你放什么狗屁?什么有心无力,老子见你在喝花酒的时候身子骨就好着呢?怎么到了让你办事的时候就装起孙子来了?”
那人被他得一阵青一阵白,他一生没有其他嗜好,唯独好色,因而是风月场中的一支屹立不倒的老枪,今日被他人拿来戏谑自己,心中十分不快:“张狗子,你莫要戳我脊梁骨,你弟子伤我徒弟之事我还没有和你算清了,你还对我大呼叫,你当这是你的黄犬馆啊?”
矮壮大汉习得一身功夫十分怪异,是仿形恶狗的拳法,因此在佛山武林中,被人称为狗腿子,简称狗子,建的武馆本来叫黄泉武馆,煞气十足,但是被人歪叫成黄犬馆,一下子就落了下乘了。
他瞪圆了眼睛,指着对方鼻子回骂道:“潘老猴毛,你以为我怕了你了啊?就你那几下猴子抓挠的功夫,还经不住老子一拳头!”他耀武扬威地举起拳头,拳怕少壮,他可不会怕了老潘头的猴拳。
老潘头在佛山混了几十年了,一身功夫还是十分过硬的,见张狗子当众给他下不来台,腾地站了起来,看样子就要摆出架子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后生了。
“够了!”李文茂终于忍不住喝出声来,“潘叔既然不愿意,在下不会勉强,潘叔请。”
他指着大门,做了个送客的姿态。
老潘头不好拂了李文茂的面子,对着张狗子哼了一声,又对李文茂抱拳道:“李管事,告辞!”
“潘叔切不可……”
“放心,我不屑做此等人之事。”老潘头心知肚明,知道李文茂让他不要泄露机密,不冷不淡地应道,又冲众人拱手,便拿起了桌上的纱布圆帽,转身离开。
见他离去,他两侧的两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李文茂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们还有谁和潘叔一样想法,都可离去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兵刃破空的声音,“刷”的一声,划破众人眼前的空气,“啊……”沉闷的惨叫声从房门前传来。
李文茂一惊,站起身回头一看,老潘头的背心已经扎上了一把匕首,入肉三寸,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潘叔!”李文茂惊声唤道,快步到老潘头身边蹲下,再去探他鼻息,已经断了呼吸。
这飞刀,快准狠,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李文茂回头狠声道:“谁干的!?”
只见众人中,唯独杨秀清挺拔地站着,沉声道:“是我。”
“杨秀清,你这是做什么?我已经让他们离开了,难道你要陷我于不义?”李文茂没想到竟然是他,但是怒气上来,对他怒吼道。
杨秀清冷着脸:“像此等不忠不义之人,杀了又何妨?与你又有何干系?”
李文茂剑眉直竖,显然已经怒火攻心:“潘叔曾经也为会中出了许多力气,如今年迈就算不愿参合,也不必伤他性命!杨秀清,你必须给我个解释,不然就算你是冯云山的人,我也会让你血溅当场!”
“哼,”杨秀清冷哼道,“如李管事之言,洪承畴也是忠义之士么?当年抗击清妖,他也可没少出过力,而且是死战后降;吴三桂更是忠臣中的忠臣,当年他在山海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令清妖不得寸进。”
李文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两人都是有名的大汉奸,可若是照自己刚才所言,还真是和杨秀清的那般。
“我倒是觉得你若是忠义就是一辈子忠义,若都和此人一般,清妖何时才能被驱逐出中原?我汉人何时才能坐回江山的主人?”杨秀清见李文茂无言以对,侃侃而谈道:“清妖入关,危害我中原百姓,屠城落发,所做之恶行罄竹难书,而今,又不能抵御外侮,将我汉人江山当成礼物送于洋人;洋人是何物?未开化之禽兽也,吃了一口肉,还想再吃一口,等过几年,我等又要做那亡国之奴!难道我汉人做一次奴才不够,还要学那吕布做起三姓之奴?”
他的话语在室内激荡,众人皆默然,不敢与他直视。
李文茂不禁要对杨秀清刮目相看了,原本以为此人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莽汉,而今一看,此人不仅行事狠辣,而且腹中之物也是丰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狠角色。
杨秀清都如此,那么冯云山又是怎么样一个人呢?李文茂不禁想起了在紫荆山中传教的冯云山来。
见到众人都被震住,杨秀清冷声道:“所以,此次聚会,若有一人离去,就别怪我辣手,落得和此人一样的下场。”
众人自然不敢走了,原本在老潘头身侧的两人也咽下了想要离去的话语,乖乖地坐着。
杨秀清看着众人噤若寒蝉的样子,心中不免得意:冯师教的话语果真好用!哈哈!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按照冯云山临行之前交代所做,效果极好,一下子让不起眼的杨秀清成了众人瞩目的焦。
李文茂看了杨秀清,坐回到椅上,嗅着空气中还弥漫的血腥味道,沉声道:“既如此,那在下就接着了,此次佛山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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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李文茂结束之时,已经夕阳西下。
而在这之前,奕忻已经和娥伦,张贵开坐上了马车从佛山离开。
倒不是他要走得急,而是洪绣颜一直催他,意思是你不快走,等我师父出来你又走不掉了。
奕忻只得乖乖上路,葛尔蛋也在这之前回来了,原来曾国藩带兵去剿灭那窝水贼,他在广州等了两日,才等到凯旋归来的曾国藩,将事情告诉了之后,再匆匆赶了回来。
葛尔蛋带回来了个好消息,便是奕忻与曾国藩在广州秘密训练的新军展现了极其强悍的战斗力,一天不到就攻陷了占据地利的水贼寨子,若不是在四周搜寻水贼大头目,他们早一日便回到广州了。
四人到齐,便是离开的时候,驾着马车驶离佛山城,奕忻不禁看着城郭怅然若失。
“怎么?还想着那个姑娘呢?”娥伦看出他的心事,调侃道,“庆叔男人尝了滋味之后,就念念不忘了,是不是呢?”
“庆叔会和你这样的话?”奕忻看着娥伦,眼中尽是调戏的神情。
“要你管?快跟我是不是?”
“佛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