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前车进入永定县城,车把式路熟直接赶停到了天发布庄门外,陆七沉着脸下了车走进了天发布庄,进门后一眼就看到那个肥胖流油的赵老爷,正背对着外面和人说着话。
他冷笑着大步过去,伸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放布的柜上,咔嚓一声将布柜拍折,上面的布匹立刻散落下来。
“赵老爷,收货吧。”陆七凶恶的吼道。
赵老爷吓了一跳,回身一看是陆七,唬的他一愣,惊道:“你怎么来的?”
陆七瞪眼凶狠道:“赵老爷,下回找了人做事先问一问,将大爷的朋友请来吃货,能行吗?”
赵老爷脸立刻成了猪肝色,惊惶道:“什么?灰.........是你的朋友。”
陆七粗暴道:“少废话,你我心知肚明,赶紧收货拿银子来。”
赵老爷吓的一哆嗦,忙点头道:“我收货,我收货。”
立刻喊叫伙计将车上绣品搬进布庄,又让帐房付了二十张五百两面值的银票。
陆七验看无误后,冷笑道:“赵老爷,做生意要光明些,下回眼睛放亮点。”说完出了布庄,剩下赵老爷哭丧脸站在那里。
陆七收好银票,上了车道:“老哥,现在回去。”
车把式一怔道:“老弟,现在回去天就黑了,进不了城的。”
陆七摆手果断道:“睡在外面也不能留在这里,走吧。”
车把式只好听话的赶车出了城,出了城陆七微笑道:“老哥,那个赵老爷吃了亏,肯定会不死心的,万一找人在城里对付咱们,打斗起来会惊动官衙,如果惹了官非上身,咱们几天也是走不了的。”
车把式听了恍然,点头道:“对对,吃上官司又得花钱,老弟真是明智。”
陆七淡笑道:“这个赵老爷不是个简单人物,肯定是这里的地头蛇,犯不着在他的地头上惹官非。”
空车走的比来时快多了,穿过黑林峪,走过辛家集,天见黑时,己到了一个叫康平镇的地方,陆七决定在康平镇住一夜。
车把式在镇内找了家大车店,陆七要了间小独屋,取出剩下的肉饼吃了,然后坐在发旧的木床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有人轻敲门道:“老弟,我进来行吗?”
陆七听出是车把式,笑道:“老哥进来吧。”
门推开走进两个人,前面是车把式,后面是一名布裙老妇,陆七一怔看着布裙老妇。老妇堆笑道:“大爷,要找人耍耍吗?”
陆七一听明白,摇头道:“不要。”
老妇上前一步,谄笑道:“大爷,我们这唱曲的,松骨的,陪宿的都有,很便宜的。”
陆七摇头道:“我没兴趣,你出去吧。”
车把式干咳一声,堆笑道:“老弟,出来不易,听个曲只要十五文,叫一个吧。”
陆七听了明白车把式常跑外,免不了当托挣点外钱。他不好拒绝,淡笑道:“老哥想听曲,我请好了。”
老妇高兴的点头应着,刚要出去,陆七又道:“我不爱听乱七八糟的,找个乐艺好些的。”
老妇点头道:“有有,您稍待。”
老妇一走,陆七故意逗笑道:“老哥,你行呀。”
车把式陪笑道:“出门在外,谁都会松快一下的。”
陆七听了一笑不语,秦淮河的名妓他都不去,这乡镇之地能有什么好货色。
片刻后门外传来脚步声,老妇推门领进来一名衣裤全是补丁的妇人,这妇人乱发遮面,怀抱一具旧琵琶,车把式一皱眉道:“锦姐,这个太差了吧。”
老妇陪笑道:“这里数她曲弹的好,大爷不满意可以换。”
陆七只是应个景,并非要嫖宿,看了妇人一眼他点头道:“很好,就她了。”
老妇忙扶着妇人坐在屋内木凳上,陆七看妇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开口问道:“她是不是没吃东西。”
老妇尴尬的笑了一下,陆七道:“麻烦你取些糕点茶水来,钱我会付的。”
老妇忙应声出去了,妇人声音沙哑道:“大爷想听什么?”
陆七微笑道:“不忙,等吃的来了你再弹。”
妇人沙哑道:“那贱奴给大爷先弹半段凤凰飞吧。”说完抱着琵琶弹了起来。
声一入耳,令陆七怔了一下,但觉琵琶声清脆有如玉泉飞溅,听着听着竟入了神,只觉琵琶声中有如百鸟欢鸣,闻之心神俱畅。
曲音终了时,乐律造诣很高的陆七,惊奇的看着妇人,他知道妇人的乐功是在他之上的,在这种小镇中,能够遇上了如此的乐艺高手,实在是令他莫名的吃惊。
“贱奴弹的不好,献丑了。”妇人沙哑声音说着。
“不不,你是弹的太好听了。”陆七抚掌惊叹回应。
妇人欠身沙哑道:“您过誉了。”
这时老妇将取来的糕点放到床头桌上,陆七起身拿起糕点,亲自送到妇人面前,和声道:“吃吧。”
妇人咽声道:“谢谢大爷。”
伸出一只生满红斑的右手,抓着糕点送到口里,狼吞虎咽的吃相很难看。由于吃的太猛,一阵咳嗽,老妇忙倒过茶水递给妇人道:“慢一些。”妇人接过水喝了下去。
车把式走过来,在陆七耳边小声道:“老弟,别碰她,小心染上病。”
陆七也看出妇人有病,问老妇道:“婆婆,怎么不找个先生给她看病。”
老妇无奈道:“吃饱都难,那有钱看病呀。”
这倒是大实话,陆七轻叹口气摇摇头,老妇苦笑道:“象她这样,只能是等死啦。”
陆七皱下眉道:“她得的什么病,没法救治吗?”
老妇眼珠一转笑道:“能治的。”
陆七点点头,妇人却沙哑道:“大爷不用听,我得的是脏病,治不好了。”
老妇脸立时一青,气怒道:“你想死在这儿,我还不容呢,明个儿给老娘滚出去。”
陆七脸一沉,冷道:“你先滚出去。”
老妇一怔,真不敢惹陆七,悻悻的转身走了。妇人咳嗽两声道:“谢谢大爷给我吃的,想不到临死了,还有人欣赏我弹曲,真是铭感于心。”
陆七叹道:“你弹的曲有如仙乐,如果人逝曲终,老天未免太不公了。”
妇人扬起头,露出一张红斑浮肿的鬼样,努力看了陆七一眼后又垂下头道:“我再给大爷弹两曲,酬谢您的知遇大恩。”
陆七想了一下,摇头道:“别弹了,你休息一下,我明天带你去京城寻医治病。”
妇人身子一颤,摇头道:“不用了,我己病入膏荒,没人能治了。”
陆七坚定道:“就凭你的乐艺,我也要尽心救你。”
车把式在旁一听,吃惊道:“老弟,你真要带她走。”
陆七点头道:“相见就是有缘,她的乐功出神入化,我想救她。”
车把式听了不以为然,劝道:“会弹个曲的女人有的是,老弟你还是别找麻烦了。”
陆七懒得与这不识音的愚夫多说,淡笑道:“你出去玩会吧,明天我付帐。”
车把式听了大喜,乐呵呵的走出去带上了门。
陆七倒了碗水送到妇人面前道:“再喝些水。”妇人点头接过来饮了半碗。
陆七接回碗见妇人摇摇欲倒,忙和声道:“你累了,我扶你上床躺会儿。”
妇人摇头道:“不不,贱奴一身顽症,怎能躺您的床。”
陆七一笑伸手扶起她,硬将她扶拉到床边,轻轻让她平躺在了床上。妇人挣扎吵哑道:“大爷,我有病,真的不能睡您的床。”
陆七按住她笑道:“我不睡床上,你安心歇息吧。”说完松开她跌坐在床边地上。
妇人急道:“你怎能坐地上。”
陆七笑道:“我一向习惯坐在地上过夜。”
妇人一怔,好似明白的点点头,紧紧抓抱着琵琶,陆七为妇人乐艺所惊,动了惜才之心,己决定带妇人回去救治一下,尽尽心意,他和声道:“带你走需要什么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