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他走出了数里之遥,心情矛盾杂乱的他突的撞上了一人,那人被撞的后仰摔倒在地,立刻破口骂道:“你没长眼呀。”
陆七回神定晴一看,被他撞倒的是一位五旬老者,正一脸怒容的躺地瞪着他,他一看撞的是老人,忙上前扶起,低气道:“抱歉,在下一时失神撞了您,您伤着没有,我这有些碎银,您老去医堂看看。”
老者被扶起后挺挺腰,看了陆七手托过来的碎银一眼,和颜道:“年青人,看你是个有良心的人,老朽也只是痛了些,不用你拿了银子赔礼,你走吧。”
陆七听的心一震,下意识的手一倾,托的银子掉落在了地上,老者弯腰捡起诧异的看着陆七,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陆七垂手握成了拳,和声道:“晚辈是病了,谢谢您老的良言医病,银子是诊费,您老收着吧。”说完转身大步行去,路上雇了辆车直奔秦淮河的万花楼。
坐在车内,陆七的心头平静舒畅,老人的良心二字,彻底击碎了他心头的龌龊虚伪,大丈夫做事但求问心无愧,林小蝶是他的未婚妻,等于是陆家的人,陆家对林小蝶抛弃不理十几年,这是陆家的错,他应该义不容辞的弥补这个错事,身为人子更要完成先父的遗憾。
车驶入了繁华至极的秦淮河,耳中隐闻河岸停泊的画舫中,传来的丝竹声和婉转歌喉,陆七不期然的想起了绿珠,再过几日,他会来接绿珠和玉竹离开秦淮河的孔雀楼,而今日他来了,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有时静思中,他也为自己的贪婪而生愧,想起了绿珠自然又想起了绿娥,明日说什么也要抽出时间,去吉昌坊见兄长和绿娥。
车平稳的停下了,陆七下了车抬头一看,见万花楼的外观与孔雀楼相仿,也是白玉石阶,朱门红瓦,气派宏大富丽,他此来是寻人,知道从这富丽正门进去八成会误事,凭着孔雀楼的经验,他向左沿墙去寻侧门。
走入万花楼左侧胡同,二十几米处还真有一侧门,侧门口有两名青衣龟奴懒散的靠门立着,对进出的两三平民大众只是搭下眼,陆七也没停步犹豫,径直走入了侧门。
一入侧门,果然如孔雀楼那样迎上一位婆子,迎来的婆子很富态,一张胖脸眯眼微笑着,恭敬的请陆七入了一间厅厢,待陆七坐下后,婆子微笑道:“公子是头一次来吧。”
陆七不想费话,直接取出二两碎银放在几上,和声道:“我是来找人的,如果婆婆能够帮了我,这银子就是婆婆的。”
婆子眼神明显亮了,微笑道:“公子想找什么人?”
陆七和声道:“我找的人原名林小蝶,年龄大约二十四岁。”
婆子一怔,面现了讶色,轻声道:“林小蝶,你说的是蝶舞吧。”
“婆婆说的蝶舞是二十四岁吗?”陆七和声问道,他故意不提哑女特征,怕这婆子见钱起贪的顺话蒙他,如果寻到个假的那就麻烦了。
婆子微笑道:“蝶舞应该是二十四岁了,而且是万花楼唯一的哑女红倌。”
陆七听的心一跳,强自稳住情绪,和声道:“哑女红倌,这么说蝶舞是位很出名的女子。”
婆子看了陆七一眼,微笑道:“万花楼的琼花双蝶红极一时,蝶舞虽是哑女,但姿容绝美,舞若仙子,与蝶衣在一起舞乐双绝,不知道倾倒了多少的才子雅士。”
陆七一怔,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他想了一下淡然道:“琼花双蝶比孔雀双竹的名气还大吗?”
婆子一愣,微笑道:“这是不好比的,孔雀双竹是十年前红极一时,而琼花双蝶是在孔雀双竹五六年后出名的,公子年龄很轻,竟然知道孔雀双竹的芳名,这么看孔雀双竹的名气,确实是压过了琼花双蝶。”
陆七听的脸一热,他只是用侧击比喻的方法,了解一下未婚妻的情况,却忽略了玉竹己经是三十三岁的美女,玉竹与林小蝶差了十岁左右,女人相差十岁那是不应该放在一起比较的,可是秦淮河的名妓他只知道孔雀双竹。
“公子来找蝶舞是慕名还是另有原因呀。”婆子瞄了几上银子一眼微笑问道,象这婆子都是老妓女,年老了无处安身,全靠迎客拉线挣钱过活,平日每拉迎一人也就得一两吊铜钱的提成,这二两银子可是大收获了。
“我是慕名来的。”一听林小蝶是红倌,陆七立刻警惕的采取了陌生策略,等见了林小蝶之后,再决定怎么赎人。
婆子听了面现惋惜,轻声道:“公子是慕名来的,那真是可惜了。”
陆七一愣,刚要问怎么可惜了,忽门外有一女音急喊:“田婆婆,你带的客闹事了,快去看看吧。”
婆子笑脸陡变,忙向陆七说了声公子稍待,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留下了陆七一人好生懊恼,关键时刻却被人搅了,听这婆子说可惜了,难道林小蝶出事了,或是被人赎身不在万花楼了,陆七的心里混乱的猜度着。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儿,婆子才转了回来,不过笑脸变成了无奈的黯然,进屋后强笑道:“劳公子久候了。”
陆七和颜道:“没事的,婆婆适才为什么说可惜了。”
婆子哦了一声,面现婉惜道:“老身说可惜了,是因为琼花双蝶两位姑娘运道太差,在五年前双双染病的花龄凋萎了,如今她们早己是不能见客了。”
陆七一怔,问道:“染病?染了什么病?”
婆子轻叹道:“在这里能染什么病?是一种无药可医的脏病,听人说六年前,她们接了一位俊雅的文士,从不留客的她们,让那文士留了宿,结果那一次就染了病,实在是够冤的。”
陆七一怔,讶道:“琼花双蝶只接过一次客?”
婆子点头道:“肯定是的,在秦淮河真正出名的红倌,是很少出卖肉相的,尤其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更是身价极高,一旦破身成了人人可陪的红倌,那身价会暴跌数倍还不止呢,当年琼花双蝶十五岁以才艺无双出的名,至十七八岁时更是名冠秦淮,她们想破身老鸨子还不愿呢,一旦破了身就会身价大跌。不过那次的文士出价三万要了她们的初夜,可惜接客之后,她们染病的事情传了出去,自那以后再无客肯问津了,老鸨子开始遍请名医救治,一年后见无药可救,就命人将她们送到城外小镇,任她们自生自灭了。”
陆七吃惊道:“婆婆是说,她们现在城外生死不知了。”
婆子一怔,点头道:“她们当年是被送去了城外的华安镇,不过蝶衣怎样了老身不知,蝶舞却是病好了许多的回到了城里,如今落在小叶阁过活呢。”
陆七一愣,诧异道:“蝶舞病好了回到了城里?”
婆子轻叹道:“也算不上好了,人是回城了,可惜一张美丽的脸儿毁了,只能在小叶阁给客人跳舞讨个活路,因为她得过病,小叶阁不许她宿客坏了名声。”
陆七皱眉道:“她不是万花楼的人吗?回了城怎没回万花楼来。”
婆子轻叹道:“万花楼只留好的娼妓,不好的一般都打发了,当年双蝶被送走时,老鸨子就让她们各拿了百两银子赎走了卖身契,如今蝶舞病好些了回城,万花楼那会容下一个病妓坏了名声,所以蝶舞只好去了小叶阁做了寄娼,想想当年她们的风光,还真是可怜呀。”
陆七明白寄娼就是拥有了半自由的娼妓,玉竹就属于寄娼,因无处落籍而寄留在了孔雀楼。他对救赎未婚妻的事己下定了决心,心里己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管林小蝶沦落成了什么样的女人,他都会义无反顾的接纳为妻室,这是他必须要付出的责任。
“我要去小叶阁找蝶舞,婆婆愿意帮我吗?”陆七和声问道。
“当然可以了,公子随老身去吧。”婆子脸面立刻带笑的痛快应着,上前一步取去了几上银两,陆七神情淡然的起了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