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此时竟也忍不住想着,大姨娘特特的望着那几盆糕点,莫非是暗示着姨娘的异状与那糕点有关?可一深想,三娘子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管太太心里如今到底是乐意不乐意,但总归是一府主母,再愚蠢也不会在明面上做出这些来,毕竟这可是在她的院里,还当着许多姨娘的面,更不可能如此。
江老爷比大夫来得快,一进来瞧见屋内三姨娘吐得脸无人色,众人纷乱的情景,脸色更是难看了,赶紧的近了前去,询问三姨娘旁的太太道:“婉瑶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会发病得如此突然?”
太太脸色一白,愧疚道:“都是我的错,今日唤了大家来商量着年礼的事,本想着婉瑶孕期苦闷,来坐着听听也好解一解乏顿,哪知这才一会婉瑶却发病了……”
“太太不必过责!”三姨娘这时缓了口气,赶紧劝了一句,可喉间一股秽味又涌了上来,多说不得又干呕起来。
大姨娘这时也站出来道:“老爷,这事确不能全怪太太,我们几个同坐一起,也是没有多注意到三姨娘的身子,以致这才方用过糕点,三姨娘便骤然发了病症,实在是我们太过疏忽了。”
三娘子神色一怔,颇为怪异的看了眼大姨娘,又再看向太太时,果见太太脸上怒色闪过,不由有些嘀咕;从前大姨娘给三娘子的印象实在是纯厚良善、不惹世事,哪想到原来大姨娘也是个有心计的主,这一句话里话外不仅是承认了太太有错,还将大家的注意力又移到了三姨娘食过的糕点上。这时候三娘子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糕点确实有些手脚,不然大姨娘何故频频说起。
江老爷眼光移到了几盆糕点,四姨娘却是急忙解惑道:“这些桂花糕和枣泥糕可是端上来后大家一块食用的,我们服用了都是无事,三姨娘哪会因此而伤身?大姨娘是您多虑了。”显然四姨娘是要讲究证据的人,方才一同食用这时她并未见得异处,所以立马便出来说道。
“那可说不定!”二姨娘一个阴阳怪气的白眼,又忧思着对江老爷道:“老爷,这三姨娘可是有孕在身的人,身子也历来就虚弱,怕是饮食忌口的要更多些!何况这孕妇有些东西可是吃不得,便是闻一闻也要出事,寻常人却是不会有什么损伤的!所以现在可说不好是哪出的毛病呢!”二姨娘说着,还轻瞟了太太一眼,模样有些讽笑。
“好了,有什么事等太医来了一看便知,何须在此吵吵嚷嚷的不知规矩!”江老爷拧了眉头喝斥了声,这才压下了众人的议论,三娘子也是心里一松,颇有些欣慰起来;她还真怕江老爷会听了几个女人的挑拨便大发了脾气,到时候事情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如今事情缘由如何,在三姨娘病重之时,如大姨娘、二姨娘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三姨娘的身子康健上,只顾着各自泼着污水,真是让三娘子寒心不已。
刘大夫赶得匆匆,可来之时三娘子依然是嫌慢,因为此时三姨娘已是吐得毫无力气,额上盗汗不已;虽不用再伏着呕吐了,可身上又是恶寒起来,一个劲的颤着;而近身服侍的钱妈妈也是脸如金色,似乎是被什么给吓到了;刘大夫这边上手一摸脉,也跟着沉了脸色,吓得屋内众人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唯恐扰了他听脉。
刘大夫为表郑重,特地多听了会,这才叹了口气对身旁的江老爷道:“江老爷,三夫人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此刻三夫人体内血气逆行之盛,怕已不是凭金针能缓和得下的!三夫人此刻定是忽冷忽热,心浮气躁更加无力可继!江老爷,还是做好准备吧!”
“不,不行,不能拿掉我的孩子!老爷,你要保住孩子,保住妾身的孩子啊!”三姨娘虽身子骨弱得打颤,但是听得刘大夫这话,还是努力的凑着说了句话来,看着江老爷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恳求。
“三夫人,恕老夫直言,这孩子与您无缘,不如早早送他离开,否则这孩子反倒会连累您的身子,酿成大祸啊!”刘大夫满脸劝解之色,心里痛恨着三姨娘的执迷不悟。
三姨娘一把抓了刘大夫的袖角,很是恳切的求道:“刘大夫,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好不好?我的孩子明明好好的,只是我有一点点难受而已,孩子不会有事的!不然,不然刘大夫给我扎针,扎针好不好?一扎针就会没事的啊!只要刘大夫我扎一针,孩子就会没事!”此刻的三姨娘已是形如疯妇,脸上尽是惶恐喃语的声音,攥着刘大夫衣袖的手仿佛是抓着救命的稻草一般,怎么拉也不放开。
“三夫人,如果不是救无可救,老夫又如何会不救?你心思待放宽些,往后调养好身子后,孩子还是可以再有的!此时你若再这样神思忧伤,怕是对自己身子要更加不好了!”慈母护子之心,便是见惯生死的刘大夫亦要为之感动,因此免不得劝三姨娘几句珍重的话,又望向一直未吭声的江老爷。
江老爷叹了一口气,“婉瑶,你何必再这样执着?左右这府里你已有一子一女,总还是身子要紧些!不论别的,你总得为浅明和蕙雅两个孩子想一想啊!”
三娘子此时再忍不得,上前对姨娘求道:“姨娘,你便听了刘大夫的话吧!再耽搁下去,我怕姨娘的身子会更受不住,届时大哥从书院回来见了姨娘这般模样,不知要有多伤心了!”眼见着三姨娘身上的红黑之气愈发浓烈却不能说出来,三娘子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听了刘大夫的话,想来这些红黑之气指的便是血气?
“是啊三姨娘,你怎么也得看在大少爷的份上好好考虑啊!”大姨娘跟着说了一句。
三姨娘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一下子哭了出来,很是激动的说道:“不行,不行,不能拿掉我的孩子,老爷你不能!啊!”这才一句没说话,三姨娘突然惨叫了一声,脸上表情瞬间僵硬了。
大家正不知所措,只听得榻尾处的钱妈妈突然怪叫了一声:“啊!流血了!姨娘流血了!”
众人望去,只见三姨娘身下那雪白貂皮尾处,一股殷红瞬间如泼墨般倾泄而下,腥臭味顿时随之而来。
太太大惊,“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夫,刘大夫快看,快来看看!”慌乱中,脚步有着几分虚浮。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大夫……”三姨娘喃喃自语,眼睛望向刘大夫,眼神里分明有万分的恳求期待,但也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绝望。
刘大夫拉了三姨娘的手一摸脉,脸色更加凝重,“江老爷,三夫人胎气大动,此番也有大出血的症状,已经不可挽留了!若再不做决定,只怕会累及三夫人的性命!”
“不用再等,刘大夫动手吧!我决不能因小失大!”江老爷已经下了决定,再不管三姨娘的意思了。
刘大夫眼疾手快,一根金针扎在了三姨娘的手腕上,眼见挣扎的三姨娘却是渐渐了疲软了,精神却不见差;“为免三夫人激动伤身,我先让她冷静些!”刘大夫说着,又唰唰写了方子让人抓药熬制,自己再次拿银针对刺穴位来。
眼瞧着银针一下去,三姨娘下身涌出的污血渐渐的缓了下来,这才让众人松了一口气,就凭方才那些血涌的模样,可真是吓人得很,众人皆是内院女子,何曾见过这许多的血?
太太此时冷静的吩咐着让人准备衣衫和热水,又着人清理这些血迹,几位姨娘识趣的退了出来,三娘子倒想陪着三姨娘,可她一个小姑娘是没人会允许她呆在里面瞧见这些的,只能慢吞吞的往外移着;才刚过了屏风,便听得三姨娘痛苦的喊了声:“你曾答应过我的,你怎可如此对我?这孩子是我多年的心愿啊!”
这话未曾指名道姓,但三娘子知道姨娘这是对江老爷说的,虽不知江老爷到底答应过什么,但三娘子想,应该那些话曾经让三姨娘放在心上吧!不然又何必一直念叨?只是如今事关姨娘的性命,爹爹怕是怎么违约也没法子。
仅仅一刻钟时间,刘大夫便面容有些疲惫的走了出来,接着便是太太有些惋惜的跟在后头,见几位姨娘面色疑惑,才轻声叹道:“已然将那胎落下,都已经成形了,是个女婴呢!”
“哎,还好只是个女婴,要是个男婴,三姨娘的心里可不要气着了?”二姨娘叹了声道。
“不论男婴女婴,三姨娘都是要难受的,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块肉的事!”四姨娘却是反驳道。
方才过来的大娘子走近来,对三娘子轻声说了句“三妹,你别太难过了!只要姨娘身子养好了,往后还会有孩子的!”显然大娘子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这才安慰三娘子的。
“谢谢你大姐姐!我会劝姨娘的!”三娘子点点头,感激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屋内突然传来三姨娘两声凄厉的呼喊声,吓得外边的人一惊;三娘子与大娘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担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