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山林里的人头攒动,再看看己方这地处低势的地形,孙翊知道,事情不妙。
己方士兵们已经全部进入了戒备状态,长矛挺出,木盾高举,长刀在手,虽有面部几分惊恐显现,却并没有出现阵型上的溃散。
“守护在马车周围,保护好巡查使大人!”朱然高声吼道。
他不愧是在孙策手下历练多年,棱角分明的脸上尽显刚毅,毫无惊讶恐惧之感。单这一嗓子大吼,就一下子把己方的气势拉回不少,他双腿紧夹马腹,足底使劲的敲打,一匹通体黑sè的黑鬃马就出现在了孙翊面前。
“这朱然果然是名将,这名声可不是盖的。”看到朱然策马而来,孙翊伸出头急切的问道:“义封,事态怎么样?”
朱然轻蔑的一笑,眯着眼睛不屑道:“一群山贼而已,若是真敢前来交战,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陆筱听得兴奋,来到了孙翊身边,也探出头来,见朱然一身戎装,黑马银甲,长刀在握,威武不凡而英气十足,颇有仰慕吃吃道:“帅,好帅啊……”
孙翊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一把就把她拉进了车内,板着脸道:“给我老实坐着!你以为这是玩过家家吗?”
陆筱嘟着嘴颓然坐下,悻悻道:“就是比你帅!早知道……”
孙翊yīn沉着脸不悦道:“早知道什么?早知道你就真嫁给他了?”
见孙翊真的生气了,陆筱赶紧露出了一个笑脸,身子像水蛇一样贴了上来,赔笑道:“哎呀,三郎最好了,能够嫁给你就是我陆筱一生最大的福气。”
孙翊脸上这才有所好转,冲着陆筱红嘟嘟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口,手不自觉的朝她的胸脯上探去……
“喂!”陆筱一巴掌打掉了孙翊那正在做坏的手掌,盈盈妙目白了他一眼,嗔道:“还说我呢,这是什么关头啊?”
孙翊老脸一红,苦笑着收回手掌。就在这时,却听山林中传来了多处回荡的声音:“下面的可是巡查使孙翊?”
孙翊又重新伸出脑袋,却根本看不到是谁在说话,只是能够凭借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那说话的人是在自己的右方,隐匿在丛林中。
孙翊不甘示弱,朗声道:“在下孙翊,不知拦路的是哪路兄弟,不如出来见上一面,交个朋友。”
“哈哈……”山林中又传来那有点嘶哑的声音,在一阵放.荡不羁的狂笑后,只听他又道:“交个朋友?孙策的弟弟要和我严老三交朋友?哈哈!”
听出对方的话语有几分讥诮的味道,朱然怒不可遏,大声吼道:“鼠辈小儿,我家大人这是看得起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大军所至,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可笑!当真是可笑!此时你明我暗,你低我高,你毫无防备而我蓄势待发,你说老子吃不了兜着走?”
一阵大笑之后,忽然对方的声音yīn冷森然起来,好像这山林间的空气都有几分凝固:“趁早都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否则你们这一千多活人,明rì便是一千多具死尸!”
陆筱坐在马车里,早就是对这畏缩畏脚,藏在暗处说话的人愤怒不已,此时已是忍无可忍,一把掀开了车帘,站在马车的前缘上,娇声斥道:“是男人就出来跟你姑nǎinǎi单挑!要是不敢,你就是个耸蛋!不算个男人!”
孙翊被陆筱吓了一跳,不是说她的言语怎样的出格,是她这样明目张胆的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让他担心不已,赶紧双臂一紧,一下子就把她又重新抱到了马车里。黑着脸道:“你给我老实一会!再敢露一下头,小心我收拾你!”
这马车是陆家的,陆逊担心孙翊行程的路上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对这马车jīng心改造了一番,可以说坐在里面,安全xìng无须担忧,俨然就是一辆古代的装甲车。
看到孙翊红着眼睛,脖颈间的青筋跟跟暴起,陆筱知道他这回真的是生气了。虽然心中仍有不服,俏脸一紧,还是忿然的点着头。
“哎呦……有娘们!哈哈,这回还真让那小老儿说对了,果然是捡了条大鱼!兄弟们,他们不想活,咱们也不能手下留情!别伤到马车里的人就行!”
孙翊刚想探出头去再交涉几句,哪里想到对方已经是发起了进攻。“嗖嗖”的箭矢密密麻麻的飞了过来。
“列阵!保护大人!”朱然没有因为目标太大而下马,因为他知道在马上更可以指挥好全军的动态。
一千个士兵围着一辆马车,简直可以形成数十道包围圈,然而越是密集,也就越容易成为对方的活靶子。虽然士兵们几乎人手木盾,瞬间便形成了数道防御措施,然而对方好像已经有所先知一样,shè过来的都是火箭!
“啊!”
“啊!”
士兵们的惨叫声不绝传来,几乎也就是顷刻之间,就有十几个人倒在了地上,鲜血横流,皮肉间翻腾出来的白红血肉,让人看得触目惊心。有些火箭因为扎进了盾中,而连带这木盾一同燃烧起来,顿时场面乌烟瘴气,颓势已显。
“少将军,兄弟们有些顶不住了!”已经有不少的士兵这样叫嚷着。
“放屁!给我顶住!谁敢退后一步,我要他人头!”朱然左手倒提长刀,右手持着利剑高高举起,就好像是演兵用的令旗一样,发号着施令。面对着刺眼惊魂的箭枝,他面不改sè,从容不迫的躲避开,或者用剑拨挡,面对着这样大的危险,凛然不惧。
孙翊把整个身子都藏在了车内,不敢探出一点,只是小心的拉开车帘一角,查看着外面战局的变化。
虽然对于朱然这从容有度,豪情万丈的形象心生敬畏,但是孙翊对于他的战略思想却不敢苟同。他见准时机,把朱然叫到了身边,大声道:“义封,这样守下去不是办法,弟兄们渐死渐伤,而对方却毫发未损,这简直就是慢xìng死亡,这样干不行!”
朱然刚毅的脸上也流露出了几许忧愁,却给了孙翊一个笑脸,想要他不过过分担心,不屑道:“一群毛贼而已,叔弼,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车里就好,这里的一切有我顶着,出不了大问题!”
孙翊急了:“放屁!什么出不了大问题?这一个个小问题的累积,最后就变成一个大问题了。有攻有守,这才是打仗,这样一直呆在原地挨打,有十万士卒也经不起这样的shè杀,最后必定会死伤殆尽!”
朱然被训,却不敢反驳,脸sè微窘道:“对方想必应该不会有太多的箭矢,撑过了这一阵,想必也就好了。”
“对方有备而来,箭矢怎么会少?”
孙翊简直是对这个朱然无语了,明明是江东一个很有名的将领,怎么脑袋瓜子这么死板。这回也不跟他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了,直接下命令道:“马上命令全军,分兵两路,每五百人为一部,向山上进攻!这是军令,不得违抗!”
这一下朱然傻了,面sè尴尬:“可是,你的安全……”
孙翊这回是真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火箭的危险,走出车厢,站在车缘上一脚就揣在了朱然的背上,红着眼睛怒吼道:“要你去,你就去!老子的安危,老子自己解决!”
孙翊疯了,朱然也疯了。
他高叫一声“末将遵命!”,双脚狠狠一击马腹,如此健硕的黑鬃马经不过吃痛“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向前冲去。借着这种气势,朱然挥刀在手,大声吼道:“兄弟们,给我冲啊!胸口的怒气都给我散发出来,杀光这些兔崽子!”
一马当先,向着右山就冲了上去,显然是去寻找那隐匿在那处的严老三。
这一千士兵都是朱治统帅,对他的儿子朱然也是一样的衷心效命。乍一见朱然已经凛然不惧的冲了上去,气势汹汹,当仁不让。士兵们被一轮轮的箭雨shè击的也早就是胸腔一阵怒火,这回军令一下,顿时千余勇士井然有序分成两拨,如cháo水一般的向两侧山丘上涌去。
士兵们冲锋的过程中不可能一直用木盾挡住前方,因为那样会大大的影响速度。伤亡的数目也就开始增加。
每看到一支箭穿过士兵的胸膛,孙翊的心就不自觉的纠了一下,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瞬间消失。然而年轻的勇士们好像本来就是抱着必死之心一样,倒了一个,又接着补上去一个。
两边都不是什么大山,五百人要想冲上去就需要分多层排列,然而勇士们根本就没有落于人后的打算,死了一个,就顶上去一个,争先恐后的向上冲去。死亡的虽然是战友,但是根本就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决心。
这一刻,孙翊对战争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忽然一阵箭雨竟然朝着马车的方向shè过来。车厢是经过jīng心的改装,箭枝shè在上面就好像shè在了石头上一样被弹开,然而却有两只火箭恰好shè入了拉车马儿的腹部,登时马儿一声嘶叫长吟,四蹄发力,撒腿冲了出去。
车夫本就是士兵客串,此时已经参战,还站立的孙翊因为马车这瞬间的快速移动而一下子仰倒在了车厢里,和陆筱两人任凭马儿带着他们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