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房间,尤其是大户人家的房间大多都是分内间与外间的。主人住在内间,而丫鬟侍女则住在外间,以便主人的随时召唤。当然有的房间太小,或者条件差了些,就只能以屏风作为隔断,依旧是下人住在外侧。
也已经深了许多,一路上竟没有见到一个下人。此时有孙尚香在前面开路,孙翊的行程也就再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顾忌,穿过大乔外室,径直来到了大乔的闺房。
孙翊这一世还是第一次来到年轻女子的闺房,心中有些紧张,更多的还是兴奋。毕竟这屋子的主人是大乔!
屋子中,是怎样一番美轮美奂的典雅布置。
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拜访着几张宣纸,砚台上隔着几只毛笔,宣纸旁摆放了一个jīng致的花囊,零星的插着几株含苞待放的迎花;屋子的中间用一个屏风隔开了,可是还是隐约可以看到一张琴和一把琵琶。琴只露出个琴头,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来眼sè黑暗陈旧,一把古声古sè的老琴,与屋子jīng美富丽的风格完全不搭。可是却将整间屋子的格调提升了几个档次。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山sè雨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是以草书书写,孙翊倒是无从认得。床边是一座不大的jīng美梳妆台,毫无俗物修饰,简简单单中却透漏着主人的几分清高。梳妆台的正上方挂着一幅的丝质锦绣,栩栩如生的大红牡丹显得娇艳动人。梳妆台上放着几个女人用的小物件,铜镜、梳子、花瓶、眉笔、手帕……
孙翊眼前突然一亮,那里还有一方手帕,而这洁白无瑕的手帕上面,正是原本属于他的那把“若离折扇”!他那烦躁怒气萦绕的胸口竟瞬间被欢喜所占领。这说明了什么?大乔是很看重自己这个礼物的。
此时大乔正端坐在床边,因为天sè已深,而且居于卧房,穿着打扮也简单随意了很多。她一袭淡粉sè素衣裹身,外披白sè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气若幽兰。发髻已经解开,丝绸般的长发流水一般的自然垂下,柔顺美丽,千万青丝用一只玉簪随意挽起。皓腕脱袖而出,皮肤光滑白皙,盈盈如玉,着实迷人。
此时她眼睛晶莹中带着几许淡红,明显是刚刚哭泣过的情形。丫鬟杏儿正坐在她的身旁好生安慰着,脸上却带有几分不忿和无奈。
见到孙翊竟然火急火燎的钻进了屋子,大乔本来就显得憔悴得似有些病态的花容更加苍白,惊讶的那口樱桃小嘴张成了一个“O”型,眼看就要失声大叫。
杏儿赶紧小手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心的看了孙翊一眼,流露出了一个致歉的眼神,然后向大乔认错道:“小姐,是奴婢告诉小姐叫三将军来的。”
杏儿称呼大乔为小姐是多年的习惯,称呼孙尚香为小姐却是府中的规矩,这话看似拗口,但是大家却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三……三……你怎么能来?”大乔好像使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大声呼喊,但是她这“咆哮”竟也是如此缠绵温婉,而明显是生气的样子更是楚楚动人,没有丝毫杀伤力的感觉,反倒是给人一种怜惜关怀的冲动。
“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怎么就不能来?”
“你……”大乔火气盈胸,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合着你们一个个都来欺负我!”
她拨开了杏儿扶着自己的双臂,喘着长长的气息,身子瑟瑟发抖,虽然她已经是在极力的克制,但她极度气愤的样子却是显而易见。她指了指杏儿,又看了看站在门口打量自己的孙翊,嘴角抖动了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刚刚才停止住的眼泪又悉数落下,泪珠顺着面颊悄然滑落,一滴一滴,滑落到了白sè的纱衣上。
盈盈粉泪,寸寸断肠!
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好像再无一丝力气一般,软到在了绣床之上,传来了浅浅的哭泣之声。
别说孙翊这个怜香惜玉,最见不得女人哭的大男人,就连仈jiǔ岁的小萝莉孙尚香都经受不住大乔哭声给人带来的动容,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泣声道:“三哥不会欺负人的!……三嫂你别哭了,你哭得人家也伤心了……”说着说着哭声更大。
大乔的哭泣声果然小了许多,却仍旧卧倒在秀床上,香肩抖动,俏脸在被褥之中抽泣着。
毫无疑问,杏儿也是泪眼婆娑。
这个场景很怪,三个年轻女子相继流泪,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七八岁,最小的还不到十岁,却是一个比一个娇嫩,一个赛一个动人。哭声很小,容态也比较淑女,但这此起彼伏的声音闻者莫不伤感叹息。
这里唯一的一个大男人孙翊强自振作,把心中那莫大的触动情绪强行压制,他懂得来这里的目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去抒发情感。他脸sè似绿似黑,若红若墨,yīn晴不定。面对哭泣的女子,此时纵有百十种情感,千万条言语萦绕在心头,竟然也是百口难开。
与女子的接触,尤其是漂亮心仪的女子,往往是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才会越来越放得开,自身的优点长处才会一一展现。初期那过分的在意执着,反而会限制发挥表达。这也就难怪孙翊他有着堪比大清国的纪晓岚纪大学士的的伶牙俐齿,此时竟然也是无能为力,一筹莫展。
杏儿抹了一把眼泪,鼓起勇气大声道:“小姐!奴婢受了委屈不怕,但奴婢看不惯小姐总是被人欺负,又常常默不做声。奴婢是为小姐不平!”
大乔强自撑起了身子,jīng密的眼帘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眼角的依旧噙着泪花,泪珠弹粉使得她的容颜有些楚楚凄淡,晒然道:“那你就把他叫来?又有什么用呢!”
杏儿感觉自己身体中充满了从来没有过的力量和勇气,也许是因为大乔多年对她的关爱照顾,让杏儿对她受到的委屈在胸口积聚成多,而有今天爆发一般的倾泻。她随意几把抹干净了脸上的滚落的泪珠,让自己充分的镇定。
她郑重道:“奴婢年纪是小,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奴婢自从十岁那年死了爹娘,进了乔府跟了小姐以来,受到小姐的大恩大德让奴婢来世就算做牛做马也难以回报,自此奴婢心中就只有小姐一人。小姐高兴,奴婢也开心,小姐不高兴了,奴婢也烦闷。奴婢知道小姐为人谨慎,恪守妇道,最是在乎名声,怕的就是那些流言蜚语。但是三将军不是外人啊!”
大乔凄然一笑,“他是老爷的弟弟,虽不是外人,却更不该来此!”
杏儿倔强道:“为什么不?自从那rì得到了三将军的那把扇子以来,这是奴婢跟着小姐进孙府以来见到您最开心的rì子。您不是常常教奴婢要恪守本心,所念所想……”
“你闭嘴!”大乔一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狼狈慌张的模样,就算是当年孙策把她“娶”到孙府,就算是受尽了委屈的时候她也是雍容有度,神态自若。而此时青丝都微微蓬松散乱,显然是乱了方寸。
“扇子……扇子!”她四下寻去,正见那把折扇正摆放在她的那方在梳妆台上的贴身绢帕之上,她心中暗暗苦涩心酸,但这苦涩却断断阻止不了她长久以来所受压抑所要带来的爆发。每个人都会有爆发,哪怕是乖巧若杏儿,哪怕是柔弱至大乔这般。她一把抄起了那把折扇,泪水瞬间又挂满了脸庞,伴着几点飞溅的泪滴,用尽了全身力气向前扔去!
“什么扇子!我不要了!”
大乔力气不大,跟本就没有丢出去多远,折扇正好打在了梳妆台上的花瓶之上,花瓶伴随着折扇一同离开了梳妆台。
“当啷”一声,花瓶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整个屋子瞬间变得安静。花瓶是瓷制的,被摔的四分五裂。而那把折扇的扇面是用丝绸而制,碎瓷片被四下溅开,有不少划过了因摔在地上而半开着的折扇上。结果可想而知,丝绸的扇面也割开了数条口子,最长的竟有四五寸那么长。
杏儿吓的跪倒在了地上,她从来没有见过大乔发过一次火,即便是以前自己犯下过再大的错误,她都没有对自己有过一次的训责。而这一次,她不仅生气发火了,还且竟然如此失态!杏儿被这个场面吓坏了,她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娇小的身子病病怏怏一般跪在了地上。
此时孙翊哪还有心情去搭理已经惊呆到忘记了哭泣的孙尚香,看着那把自己曾经耗费了无数心血而现在已经不成样子的折扇,心里不泛起什么想法那是假话。但是好在他前世还是见过些领导,见识过些大场面的,他还是个能分清事件主次,不会因场面失控而也跟风失去理智的人。
孙翊眼神从众人身上一一拂过,最后还是把目标锁定在了杏儿身上。他问道:“杏儿,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谁……敢欺负她?”
她自然指的是大乔。
他这话语气阳刚肃重,铿锵有力,不容置疑,仿佛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一般。
杏儿想回答,但是她刚才的贸然说话,已经引起了大乔的深深不满,失态异常。此时没有大乔的吩咐,她哪里还敢再多嘴半句,她是很想找个人帮忙,不让大乔再受委屈,但是她断然不会因为这个动机而让大乔更加伤心,受到更大的伤害。
大乔站着身子,睁大着双眼,一脸木然的样子。显然不相信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她颓然坐下,眼神没有离开那把坏掉了的扇子,憔悴的身影尽显疲惫。然而口着的话语却依旧是那般轻柔,听着那般令人舒心。
“想说……就说吧……”
整间屋子又极度安静起来。
只有一个少女的声音渐高渐低,诉说着他们进孙府这半年多来的历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