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外面的人多杂乱,书房里就显得清净了许多。来到书房,果然孙策和孙权正襟危坐在墙角,神sè出奇的愤怒。吴国太和大夫人吴氏坐在里面的位置,神sè间也是愤怒大显。
只见孙策方脸冷峻,有棱有角肃穆威严。一身戎装还未卸甲,显得英姿煞爽,气魄逼人,很有武人气概。孙权虽然长相跟孙策有着几分的相似,但是貌似而神不似。他一袭普通淡青长袍,眼睛有些发蓝,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上挽一个书生髻,显得温文尔雅,颇有文人风度。
什么事能让这么多人一同感到愤怒?看到这番情景,孙翊心中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其实人就是这样,越是担心什么越是来什么。当然这也不尽然,事情的发生与否怎么可能凭借心思意念而改变,这是明显的唯心论。只是人们常常用已经发生的事情来印证自己心中所想罢了。所以可以找到千万条理由,能够让没有一丁点关系的两件事都能够看似融洽的衔接在一起。
看见孙策一脸yīn沉的黑面相,孙翊站在门口便能感受到那份暴戾之气。
孙翊在外面因为和大乔打情骂俏逗留了太长的时间,没想到受他嘱托来帮忙的张昭竟然已经早他一步到来。
有了靠山,孙翊也就镇定了许多。再加上他已经大耗一番心神去准备了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就不再矫揉造作。简单的梳理了一下思绪,大步流行向屋中走去,见到孙策便拜道:“小弟孙翊自知有罪,但愿大哥责罚!”
孙翊高声朗气,让还在交谈之中的孙策和孙权都同时惊诧的看着他。张昭到了已有一段时间,已经清楚了孙策大怒的原因。但是看到孙翊的举动饶是他学富五车也是摸不着头脑,搞不清他这是在搞什么把戏。
孙策本来见到孙翊的时候脸sè有了些好转,刚刚张昭过来已经把他离开府中这段时间孙翊的进步详细的描述了一遍,更把他那一番治国平天下的大论结合着自己多年的经验林林总总的叙述了一番。
张昭的话孙策大感自豪,他比孙翊大十多岁,比孙权也大上六七岁,可以说自从孙坚死后,他就当起了父亲管教孩子的这个责任。此时听闻三弟能如此成就,他也就放宽了心,对早死的父亲也有了一份交代。
然而听到孙翊如此莫名其妙的言论,脸sè又yīn沉不定的拉下来几分,斥道:“胡言乱语!跟你有什么关系!”
既然已经开口了,孙翊就不好退缩,只能一往直前的说下去。他以为孙策这话是看在自己是他亲兄弟的面子上不想让自己难堪,只把所有罪责都摊给大乔。
可是这种做法孙翊怎能同意?就算以前他和大乔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都想一力承担,更别说现在都已经隐隐建立了那层秘而不见的柔情。
他朗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男子汉大丈夫当敢作敢为,大哥切莫因小弟的罪过而加罪于他人!”
孙策一听更是来气,不过还没待他开口,孙权就张口道:“三弟气概豪情,rì后必当为人中龙凤。只是不知你口中声声有罪,那你究竟何罪之有啊?”
“小弟……”孙翊刚要开口一一道来,却见孙策那板着的怒容和孙权眼角中闪过那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狡黠,头脑就像在酷暑烈rì下被浇了一瓢冰水一般顷刻冷静澄明了下来,不对,有问题。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如果真是与自己有关,孙策怎么会在这前院大张旗鼓的大发脾气。就算是心头不满要发脾气,也必定是一家几个主要的核心人物在后院简简单单的处理完毕,肯定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而且孙翊明白吴国太对自己呵护有加,如果真要是发生了那件事,定然会事先通知自己做好防备,她绝对是不会忍心看着自己受难。更何况她此时也是脸sè铁青,出奇的愤怒,根本不可能是在针对自己。
想到了这些,孙翊心头大喜,刚才一脸悲戚的神sè瞬间消失,双眼又放出了希望的光芒。
“三弟?”孙权双眼微微眯起,疑惑道。
“啊!”孙翊开始后悔了自己的鲁莽,未经仔细分析思考就武断的下决定,当真是sè字头上一把刀。但他知道这不是后悔检讨的时刻,要应付眼下的局面才是正经。定了定心神,从容道:“小弟当然有罪,只是大哥为何如此愤怒?”
“哼!还不是那魏腾……”
孙权忙打断孙策的话语,道:“大哥先莫提此事,先看三弟究竟做错了什么事?”
孙翊余光斜了孙权一眼,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心中顿时出现了一道凌厉刀锋,孙权,这位名义上的二哥,显然是要他揭露自己的过错,给孙策和大家留下个不佳的印象。想必是刚才张昭说了关于他的一番好话,引起了他心中的不满。
只是孙翊不解的是,你堂堂一个吴国的开国皇帝,竟然会有如此胸襟,竟存在了这等心思,连自己的亲生兄弟都如此事事必究。不知不觉中,他对孙权这位史上的吴国大帝开始产生了一丝顾忌和莫名的担忧。
孙翊明白了孙权的真正用心,不过他却是从容不迫。因为他听到了刚刚孙策提到了一个人名:魏腾,会稽功曹魏腾。孙翊他对这个魏腾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他知道一个人,他的儿子魏明,还给自己送过一把鱼肠剑!
再想想那rì魏明的恭敬,还有通过李得贵传给自己的一些话,孙翊心中也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饶有兴趣的看了坐在吴国太旁边的吴氏一眼,郑重答道:“大哥和二哥离家月余,以保江东安危。小弟才疏学浅、不堪重用,苟活在府中靠着母亲、大哥的荫蔽度rì。然而两位兄长不在,小弟毕竟是府中唯一的男丁,本该替兄长们排除后顾之忧。但是小弟却不仅没能调解好府中的安定,反而却让大嫂出了事故,震动不小。这怎能无罪?
而且小弟还想为一必死之人求情。小弟自知那人罪大滔天,目无法纪,却一心要为他说些好话,请求免去其罪。小弟一无官职,二无军职,本不该插手,正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怎能无罪?”
前一句话倒是没有什么,对于女人,孙策这种豪情万丈的大英雄,根本就不会太过在意。而后一句话倒是引起了孙策的兴趣,没想到这边刚出来一个无视权威、欺上瞒下的人,那边就又冒出来了一个,不禁气极反笑,“那人是谁?”
“正是此地功曹魏腾魏大人。”孙翊不卑不亢道。
“什么?”不仅是孙策、孙权二人,就连张昭也是大惊。以他长史的身份,以及在江东的广大人脉关系都难以事先知道魏腾要出事,当面问及孙策才能明白。然而这孙翊久居府中,也并没有什么错中复杂的人际关系,又如何得知?
不仅如此,张昭能够看得出在学堂中听到要他马上回府的消息的时候,他也是一头雾水,显然是毫不知情。但是仅仅是短暂的彷徨犹豫,就下定了决心要自己过去帮忙。更有甚者,此时为了救人,竟用上了“罪己计”。
他越发觉得孙翊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甚至有点……深不可测。
“此人断不可活过今rì!”一提到这个人,孙策又是怒气上头,大喝道:“此子数次违抗我法令倒也罢了,竟反对我征兵加赋的公告,贻误战机,阻我报杀父之仇,如此种种,怎能不杀?简直无法无天!”
孙翊长长吸了一口气,看来赌对了。不过这个魏腾还真像传说中的那样,脑子一根筋。
孙翊辩道:“大哥所言堂堂正正,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忍受这样一个不懂尊卑,不知高低贵贱的人,所以魏腾确实该杀。然而……却不能杀!”
孙策对魏腾发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开始孙策要治他罪,官员们都是极力劝阻,毕竟魏腾为了会稽着实办了不好实事。然而随着次数的越来越多,魏腾甚至变本加厉起来,公然违抗军令。渐渐的各级文武官员也都不敢进言劝阻,就连排名一号的臣子张昭也莫能为力。
这也是为何得知孙策大怒后,吴国太急急忙忙召见孙翊回府,而不是去召见张昭的原因。近段rì子孙翊留给大家的印象太深了,深到完全让大家好像都已经忘记了过去的十五年中孙翊的本来样子。
吴国太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他深深懂得魏腾为会稽的发展建设所带来的贡献,也深深明白如今江东仍然是混乱没有真正统一的局面。所以她知道,这个魏腾万万不能杀。她知道孙翊能言善辩,再加上那份手足亲情在,定然能够让孙策打消掉杀魏腾的主意。就算不能,她自己也可以出面周旋。
毕竟是一个辗转多年的女子,先是见识了孙坚的骁勇,后是见识了孙策的所向披靡,那一份远见卓识当然不能跟普通女子想比。
孙策看着孙翊郑重的样子,压住了心中熊熊的怒火,沉声问道:“那你倒说说,为何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