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时间已经到了早三月。旷野田地已蒙上了一层绿油油的sè彩,已有不少农夫开始准备着一年的耕。
自从去年秋天巡查使孙翊带兵剿灭了上方山上的山贼,这里就变得太平安宁起来。但这并不代表这山上没有人居住。袁成已经把手下的五百人按照陆逊的嘱托召集回来,如今就囤积在上方山上。
虽然是一场蒙蒙细雨,但是赶路而来的陆逊身上还是湿了大半。早三月,寒料峭,使得长的有点小白脸的陆逊脸sè更是泛白。
对于陆逊的突然驾临,袁成有些吃惊。他已经见过陆逊手中握着那紫金鸳鸯刀,也略微知道孙翊的动向,对于陆逊也就颇为尊敬。再加上此时袁术已亡,让袁成心如死灰,只想着完成袁术生前留下来的遗命。
有着共同的目标,袁成也就对陆逊更加看重几分。
见到陆逊前来,袁成赶紧起身相迎,抱拳道:“没想到陆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陆公子切莫见怪。”
陆逊摆了摆手,无谓的道:“老将军客气了。在下今rì来势想跟老将军说些话儿,正巧今天下雨,路上行人不多,刚好避人耳目。”
“哦?有什么事,公子便赶快说明便好。”袁成把陆逊请到座位上,亲自泡了壶滚烫的浓茶,给他斟上,轻声道:“实不相瞒,在这山上,老朽当真是憋闷的很。”
陆逊捧着茶杯抿了一小口,暖了下身子,直奔正题道:“在下得到最新的消息,孙策已经到达了乌程附近,大约三rì之内,便可抵达吴县。”
袁成顿时两眼放光,兴致勃勃道:“三天内就会到?公子的意思是让小老儿出兵截杀?好啊,好!吾皇所命,终于能够实现了!”
陆逊轻轻一笑,却是摇了摇头道:“不然。孙策此番带大军而回,而老将军手下仅仅五百士卒,若要出兵截杀,恐怕连他身子的靠近不了。这是莽夫之举,不可为之。”
袁成神sè陡然失落起来,毅然道:“死又何惧?只要能宰了这个忘恩负义之徒,便是我全军上下五百条xìng命都交代在这,那也在所不惜!”
陆逊劝慰道:“老将军来我江东也有半年多了吧,半年都等了,何必再急于一时?只要按照我家主公的计划,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孙策必定魂归西天!”
袁成大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只是不知孙将军到底是何计策,能否让老朽知道一二?”
陆逊高深莫测的轻轻一笑,淡然道:“静观其变!”
“什么?静观其变?”袁成顿时大惊,不明所以道:“那岂不是什么行动都不采取,等着他犯错?”
“好了老将军,到时候你就会知晓了。”陆逊轻笑道:“还是说下今天咱们的正事吧……”
“好吧……”袁成的神sè说不出的失落。
陆逊道:“孙府的大夫人滑胎,孙策抱儿子的希望全都落在了四夫人袁氏,也就是你们的九公主身上。回到府中的孙策肯定会对四夫人袁氏尽全力的照料,只是袁氏的xìng格想必你肯定十分了解。
此时她父亲已亡,可以说是心灰意冷,万一要趁此机会,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狗急跳墙的事,那对你我都是不利。而且孙策一代枭雄,万一她要是有什么异动,一定会有所发觉。如此一来,徒伤了自己xìng命,却无法完成自己的使命。”
“恩……”袁成陷入了沉思,徐徐道:“九公主的xìng子老朽自是熟悉,公子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只是老朽在九公主面前仅仅是个奴仆,也实在说不上什么话啊。”
陆逊慢慢思索着道:“难不成袁……你们皇帝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纪念xìng质的物件儿……或者什么能够让她产生美好回忆而刻骨铭心的事?”
“陛下当初只是把家传的宝刀紫金鸯刀给了老朽,并无其他的物件儿……不过这刻骨铭心的事嘛……”袁成顿时眼前一亮,脸上虽然有些哀愁却是刚毅果断,毅然决然道:“老朽记起来了,公子在此稍等片刻,待老朽去整理一下,想必九公主看到这个东西,定然能够听老朽一言。”
陆逊大喜道:“那敢情好,就麻烦了老将军了。”
看着这已经五十多岁,背脊都弯了几分的袁成慢慢的向内间走去,陆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位袁成的衷心实在是令人敬仰,只是他以后的的命运……陆逊的脸上很少见的出现了一丝怜悯。
过了好久,连手中的茶水都已经凉透的时候,陆逊终于等到了步履蹒跚而来的袁成。然而一见到他,陆逊顿时一惊,他的脸上十分难看,煞白异常,甚至竟没有一丝的血sè。
两道浓密的眉毛紧紧的蹙着,紧咬牙关显然在忍受着什么。
陆逊大惑不解的站起身来,关切道:“老将军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脸sè就这么难看?”
袁成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把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陆逊,心满意足的道:“公子只需要把这个交给九公主,她……一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的。”
在袁成摆手的时候,陆逊才终于发现,他的右手上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布,白布上甚至还印出了鲜红的血迹。
陆逊顿时大惊:“难不成他?”
这个小盒子非常jīng致,但是并没有锁头。陆逊急冲冲的打开,见这小盒子一共两层,上层放着一封书信,想必是袁成对四夫人袁氏劝服的话。而下面那层的东西,看了之后让陆逊心惊胆寒的差点把盒子给扔了出去。
竟然是一根手指,一根已经被擦去血迹,洗干净的手指!
只见袁成的目光望向了远方,好像已经陷入了回忆当中,细细地讲着:“那年,九公主才五岁,还是个小娃娃呢,整rì老喜欢缠着老朽玩耍。
忽然有一天她问老朽杀人是什么感觉,老朽讲解了半天她仍然不满意,便想要亲自试试,体验一下。这才是个五岁的孩子啊,老朽如何能够默许?”
“什么?五岁就想杀人,这……这是人吗?”陆逊睁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rì在彭泽,夜里几人密谋时,孙翊说袁氏手段狠辣。这样的事,不用亲眼所见,便是听听就足已让人胆颤心惊。
只听袁成继续道:“公主很生气,咬着老朽的这根手指便不放手。老朽见她这样能够消去心头的怒火,便也忍着疼痛坚持。最后,这手指虽然没有断,却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很明显的牙印……”
“哎……”陆逊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听完了故事,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说一句话。
他把盒子轻轻的盖好,简简单单的向袁成告别,怆然一叹,转身而去。
……
……
“将军,在下认为,时机……已经成熟!”
黄祖的房间中。出人意料的,两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下棋。而是在低头细语。
“好!太他娘的好了!本将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黄shè高兴的一拍桌子,兴奋道:“韩军侯,快快说来,我等到底该如何行动?”
孙翊从牙齿缝里迸出了三个字:“鸿、门、宴!”
“鸿门宴?”黄shè眉头霍得一挑,思忖了片刻之后脸上却全无喜sè,担忧道:“不妥,这个不妥。当rì西楚霸王设下鸿门宴想加害高祖皇帝,那是有着绝对的军事实力!
可是我等如今江夏城仅有不足五百士卒,老头子一旦回到这里,至少相随两三千人保护,一旦开战,我等必死无疑呀!”
孙翊轻轻一笑,悄声道:“难道将军忘了那个叫刘晔的文士了?”
“刘晔刘子扬?”
“正是!”孙翊耐心的解释道:“刘晔得到了尤夫人,已经归顺将军。而且此时那刘勋斗志丧失,整rì埋头饮酒,每时每刻不是酩酊大醉之中。黄石城的一切军务都在刘晔的掌控之中……”
孙翊的话还没说完,黄shè顿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本将明白了!本将可说保安湖水贼再成祸患,而江夏城士兵不足,让刘晔发兵三千前来剿灭。到时候他就成为了我们的强援。
就算是老头子带上两三千人随行,我等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各种优势,如何大事不成?”
“将军英明!”孙翊抱拳赞道。
黄shè急不可耐的道:“好,本将这就给老头子传信,下令让刘晔带三千人前来剿匪!”说着就开始寻找纸笔。
孙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对了,一定要刘晔亲自领兵,可前往不能让那刘勋领兵啊……”
“本将省得。要是刘勋领兵,失去兵权,还如何策应我等的行事?”说着,黄shè就奋笔疾书,给黄祖写信。
他的字迹,龙飞凤舞,的确是飘逸潇洒。不过看在孙翊的眼里,却是别有一番味道。
只听孙翊笑吟吟的谄媚道:“将军……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