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简雍在秦宜的带领下,来到大厅门口时,立即感觉气氛不对。
上百号人站着,直愣愣地看着刘备,整个大厅中落针可闻。
门口小校高声喊道:“琅琊相,简雍到!”
大厅里的人略微有些动作,不少人忍不住看向门口。简雍的位置虽然不高,相当于太守,徐州现在治下太守一级的官员有好几十个,但是刘备多次流露出对他的倚重和思念,让他的地位无人敢小觑!这样一个人,其影响力绝对不下于厅中的任何一个人,即使文臣翘楚的陈群,也不敢说自己在刘备心中的地位在他之上!
厅中不少人都是简雍任职琅琊相期间提拔上来的,他们不认识简雍,难免好奇。自然,听说他来了,许多人忍不住往门口看去。
刘备听了,顿时有些兴奋,他忽地站起身来,大喊道:“快请他进来!”
说着,他一提前摆,大步下了主位,迎了上去。
陈登、刘晔、徐庶、糜竺等人一看,忙起身跟了上去。几人心中不由振奋,简雍的到来,对田凡也许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谁不知道简雍担任琅琊相之前,与田凡关系良好?
陈群、陈宫二人对视一眼,不由的一蹙眉,也跟了上去。
厅中比较有地位的人见了,得,咱们也跟上吧!于是,大厅里乱了。
厅中的乱劲儿,简雍自然看见了,刘备兴奋的大步迎来,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可是他依旧不慌不忙的脱下鞋子,将佩剑交给小校,这才整理一下仪容,满面春风的迎了上去。
不是他装吊,他是在思考!今日之事,不同寻常,看这样子,有人正在进行逼宫之举,也许自己也要卷入进去,他必须好好思量一下。
当他迈进大厅时,刘备差不多已经来到厅门口了,简雍深施一礼,道:“臣雍,见过主公!劳动主公亲迎,雍之罪也!”
刘备哈哈大笑,一把扶起他来,满脸兴奋地道:“宪和,你可是让我好等呀!”
简雍笑笑,道:“主公,见谅!”
刘备拍拍他的肩膀,道:“无妨,来了就好!”说着,他拉起简雍的手,道:“来,快坐下,我们好好聊聊!”刘备已经从许褚那里得到了消息,现在就想拖延一段时间,等着手下那帮子武将赶过来,简雍的到来,正好给了他理由。
简雍呵呵一笑,道:“主公稍等,让我见过诸位同僚!”
刘备一拍脑袋,笑道:“呵呵,看我这记性,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下!”
说着,他拉着简雍介绍给此间的众人。
陈登、陈群等人,简雍全都认识,见了面打个招呼就行,而厅中的许多生面孔,那自然是要好好介绍的!一时间,大厅里到处是“久仰久仰”、“幸会幸会”的声音。
可惜,刘备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有人不给他机会。陈群给许汜打了个眼色,许汜咬咬牙,堆满了一脸真诚的笑容,拦在正要给简雍介绍羊秘的刘备身前,抱拳道:“主公,琅琊相不会只待今天这一日,认识诸位同僚还有的是机会,依微臣看,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先把正事处理了再说吧?”
刘备一皱眉,脸拉了下来。
简雍倒是一笑,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毛,他笑看向刘备,道:“主公,莫不是雍来的不是时候?”
刘备勉强一笑,长叹一声,道:“宪和呀,今日……你来之前,厅中许多人正在状告伯光,此事……着实让我为难呀!哎,伯光屡立大功,我实在不想……可是,众人言之凿凿,我却不能不认真考虑!”
简雍微微一楞,接着笑道:“哦?竟有此事?”微微一顿,他扫视众人一周,道:“主公,既然如此,我们先办正事,我也想听听伯光犯了什么罪,以至于让主公如此为难!”
从刘备的几句话中,简雍听出了许多信息。其一,有人为难田凡,其二,为难田凡的人很多!也是因此,刘备才会为难。
只是一个瞬间,简雍已经想好了接下来怎么办,只是他需要知道对方攻击田凡的理由!
刘备听了,无奈的点点头,众人依次落座。按说简雍应该坐得比较靠后,因为厅中许多人官职比他大,可是他地位特殊,连陈群都想将位置让给他,以便先卖个好,所以免不得推让一番。最终,简雍拒绝了众位同僚的好意,乖巧地坐在了文臣第二排。
许汜见大厅恢复了秩序,再次站起身来,要求刘备下令。
许多人也站起身来,齐声道:“请主公严惩白虎将军!”
刘备狠狠地瞪了许汜一眼,心中很是不爽,可看到厅中站起来的那许多人,他又发愁了。
却不想,猛然间一个声音传过来,“主公且慢!”
众人一愣,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简雍理了理衣服,满面轻松地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潇洒地向着刘备一礼,之后不等刘备让他起身,就站起身来,看了看那些扭头看向他的官员,摆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是……
众人心中不由一阵不解,这是要干啥?陈群和陈宫眼中精光一闪,接着隐没不见,陈登、刘晔、糜竺、徐庶等人眼中一亮,不由握紧了拳头。
其实田凡身边也团结了一帮人,但是一来大家只是私人关系好,在政治中并没有形成同盟关系,二来也没有个领头的,所以今天的事,陈登、徐庶、糜竺等人只能干着急。家大业大,顾虑就多,没办法!
而现在,看这样子,简雍似乎想闹一闹,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刘备看着简雍,目光中流露出深深地担忧,半晌,他长出一口气,道:“宪和,何事?”
简雍抱拳道:“呵呵,主公,今日之事,雍十分不解,想请诸位同僚跟我说说伯光所犯何罪,为何就必须严惩了?”
刘备看向简雍,简雍也回望着他。不知为何,简雍嘴角挂着的微笑,给了刘备无穷的信心,他缓缓点头,道:“既如此,许汜,你说说吧!”
许汜看了看陈群,见陈群没有什么指令,他只得向简雍一抱拳,道:“简国相,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了许祀的话,简雍皱眉陷入沉思。
此时,不论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厅中三百来号人一个两个全都注视着简雍,静等他说话。也许,这是简雍这一生中最受人瞩目的时候,只是陷入沉思的他并不知道。
良久,简雍长出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许汜。
许汜抱拳一礼,道:“简国相,白虎将军犯了如此多的罪过,难道还能轻饶了他不成?实在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振朝纲!”
简雍冲着他一笑,笑得是如此的迷人,如此的人畜无害,可是紧接着,只见简雍脑袋一扬,袖子一甩,轻蔑地道:“荒谬!”
许汜一愣,道:“简国相说什么?”
简雍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一脸不屑地道:“我说,荒谬!”
他嘿嘿冷笑几声,续道:“伯光此人,行事出人意表,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所行所为之事,岂是尔等小人能理解的?说他受主公信中却不为主公做事,纯属放屁!伯光自从跟随主公以来,所行做为之事,无一不是为主公考虑,无一不是为天下百姓考虑,他怎么没做事了?他做的任何一件事,你这等小人穷其一生也不能理解!”
说着,他须发皆张,指着许汜,断喝道:“敢言伯光该杀者,才是真正该杀之人!你无耻,你小人!”
许汜气得浑身颤抖,哆嗦着嘴唇,指着简雍道:“简宪和,谁无耻,谁小人?若是不说清楚,许某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许汜是真气坏了,可以说这厮就剩下一个名声了,其他的啥也没有,今天简雍指着他鼻子说他是个小人,说他无耻,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简雍突然变了脸色,他一脸轻松地嘿嘿一笑,对暴怒的许祀毫不在意,道:“好,趁着今日有空,我就把你所说的罪名一一剖析!”
说着,他冲刘备一礼,道:“主公,请原谅雍放肆!”
刘备微笑点头,道:“无妨,我也想听听,对于伯光的罪证,宪和会怎么说!”
简雍点点头,扫视厅中站立的人一周,朗声道:“许祀状告伯光的第一条,也就是不为主公做事这一条,我们暂且不提,因为没有意思!伯光之功,岂是几个无知小人的几句胡言乱语就能否定的?只要是个正常人,只要没有瞎了眼睛,聋了耳朵的,谁不知道伯光屡立大功,为徐州人所敬仰,让天下诸侯颤栗?世间有多少自称名将之人,他们中有几个敢于正面伯光?世间有多少号称有萧何之才的人,他们的功绩,比起伯光又要差出多少?”
微微一顿,他道:“至于第二条,纵容家奴强抢民田,呵呵,请恕雍愚钝!白虎将军家资亿万,堪称徐州首富,手中银钱能卖多少土地?他会屑于强抢?笑话!嘿,对于现在的白虎将军来说,几万亩土地与他的名声相比,孰重孰轻,他岂能不知?再者,强抢民女……呵呵,伯光家中几女的姿色不必多言,他有了家中几女相伴,岂能看得上普通庸脂俗粉?”
未等他说完,一人抱拳道:“简国相,也许白虎将军没有强抢民田,也没有强掳民女,可是他的家奴郭表的确是做了,这可是证据确凿,我这里有证据!”
简雍看他一眼,笑道:“哦?既然你知道伯光没有强抢民田,没有强抢民女,那为何要以此状告伯光?纵容家奴?笑话!伯光家中家奴无数,他又整日忙于为主公做事,岂能管得了那许多?这条罪名,嘿,顶多算是他管教不严罢了!”
那人无话可说,红了脸坐下了。
扫视站着的众人一周,简雍笑笑,道:“不知是何人,因烈酒醉死人之事状告白虎将军?”
一个人抱拳一礼,道:“简国相,烈酒的确是好东西,可是也的确是醉死人了,我等不能不怀疑是否白虎将军家的作坊出了问题。其实……这也是为大家着想,毕竟白虎将军的烈酒生意,厅中诸位多有参与,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
许多人不由点头,符合之声大起。
简雍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甩甩袖子,漫声道:“这位大人,雍有一事十分不解,可否指教一二?”
那人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连称不敢,道:“简国相有礼,指教不敢当,但若是国相有什么疑问,下官必定知无不言!”
简雍笑笑,抱拳道:“既如此,多谢了!”
微微一顿,他道:“这位大人,不知你是否吃饭?你每餐以何物为主食?你所食之主食源自何处?你家是否有厨子?”
那人不解,可还是乖乖答道:“下官自然是要吃饭的,一日三餐不可或缺。下官主食为大米和白面,大米来自店铺里,而面粉是自家所产。至于厨子,自然也是有的!”
简雍点点头,嗯了一声,续道:“那我再问你,难道你会因为怕吃饭噎死,就不吃饭?就不种地,不买大米?就杀了厨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绝倒,有几个人甚至笑出声来。而简雍对面的人,更是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简雍一笑,冲刘备一抱拳,道:“主公,做任何事都有风险,吃饭可能被噎死,喝水可能被呛死,走路可能被马匹或者马车撞死,喝酒,自然也可能醉死!这有什么?就因为某人喝酒醉死了,就要状告伯光,还要彻查伯光的酿酒作坊?这实在是天大的笑话!此等人到底是何居心,请恕臣愚钝,委实不解!”
刘备捋须点头,微笑不语。厅中保田一派士气有所上升,而倒田一派则相反。
接着,简雍再接再厉,道:“至于因为下邳出了几场风月之事,就要求查封梅园的事,呵呵,在我看来,更是荒谬!”
许汜忍不住了,他抱拳道:“简国相,梅园中所演出的几出剧目,的确有助长此风之嫌,查封梅园为何就荒谬了?”
简雍并不答话,他扭头看向许汜,一张老脸上堆满了笑容,捋着胡子连连点头,上上下下打量起许汜,仿佛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许汜被他看得发毛,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地道:“简国相,你意欲何为?”
这话把厅中不少人逗笑了。
简雍摇摇头,止住笑,问道:“呵呵,许文学,不知你家中有几房妻妾?”
许汜道:“我家中四房……”猛然间,他醒悟过来,我为何要回答你这样的问题?他板下脸,不爽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简雍呵呵一笑,点着头,一脸惊奇地道:“哦,四方妻妾?呵呵,看来你是个正常的男人嘛!”
这话一出口,不管是倒田一派,还是保田一派的,大家都乐了,大将军府议事大厅如此严肃的地方,简雍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儿来,这太让人不敢相信了,也太搞笑了!
许汜顿时又羞又怒,他颤抖着手指着简雍,道:“你……”
可简雍却不给他说话机会,直接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续道:“许文学,呵呵,我们闲话休提,言归正传!照你的意思,这些个大家小姐,因为看了几场情情爱爱的剧目,就都跑去与人私通了,不知是否?”
许汜想了想,还是正事要紧,便压下火气,道:“正是如此!难道有什么不对?”
简雍满面微笑地点点头,道:“嗯,既然如此,雍……了然矣!”
说着,他猛然转身望向刘备,抱拳道:“启禀主公,微臣要状告文学掾许汜!”
刘备和厅中的人集体一愣,刘备看看一边手足无措的许汜,不解地道:“宪和,大集会如此正式的场合,你可不要胡闹!”
简雍摇摇头,严肃地道:“主公,雍没有胡闹,雍就是要告许汜!”
刘备略一沉吟,道:“不知你要以何种罪名状告他?”
简雍铿锵有声地道:“微臣状告文学掾许汜强暴民女十七人!”
满堂大哗,众人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看着简雍,看着许汜,连一直很沉着的陈群和陈宫都忍不住向这边看来。这事儿,真的假的?
许汜急了,他怒指简雍,怒吼道:“简雍,你血口喷人!”
简雍看了看许汜,一脸不解地道:“哦?这么说,许文学没有犯过这些罪?”
许汜骄傲地一仰头,道:“那是自然,想我许某也是久读圣贤书之人,有国士之名,岂能犯那些罪过?”
简雍呵呵一笑,朗声道:“哦?你下面长了一坨罗,而且听你说你有四房妻妾,看起来一切正常,怎么可能没犯过这些罪过呢?”
厅中众人不由都是一愣,刘备愣了,陈群和陈宫愣了,徐庶、刘晔等人,全都愣了。这个……许汜下面长了一坨罗,是个正常男人,这件事跟他强暴民女有关系吗?
许汜又羞又气,脸红了,眼珠子也红了,他须发皆张,并指如剑指向简雍,愤然道:“有……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就代表我会犯那种罪?荒谬!简国相疯了不成?”
简雍哈哈大笑,高声道:“按照你的意思,那些大小姐们见了几个情情爱爱的故事,就能干出些有伤风化之事,那我怎就不能根据你是个正常的男人,就认为你强抢民女?我看呀,还不只是十七人,可能更多!搞不好你曾经聚众**,还踢过寡妇门!你有手有脚,拿得动铁锨,搞不好你曾经挖过绝户坟!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一阵哄笑声,这下子,整个大厅里所有人都笑了。简雍还真是个人才,连这都话都能说出来,可不容否认,他的理由也算充分。如果许汜告田凡的理由成立,那么简雍告许汜的理由,为何就不能成立了?
许汜满面涨红,大厅中的笑声仿佛全都是对他的嘲笑,他浑身颤抖地指着简雍,半晌也没放出个屁来!
笑了好一阵,刘备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摆摆手,强忍着笑道:“好了好了,都别笑了!”
半晌,厅中终于恢复了秩序,可是众人看向许汜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而这时候,许汜也终于回过神来,他猛地扭身面向刘备,红着眼珠子咬牙切齿地抱拳道:“主公,微臣状告简雍污蔑微臣的名声,微臣请主公为我做主!”
刘备笑笑,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许汜呀,宪和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不必当真,呵呵,等今日之事一过,我让他给你陪个不是,这件事就这样轻轻揭过吧!”
许汜强忍着怒气,看了看陈群,只能抱拳表示服从。
简雍见厅中静了下来,再接再厉,又开始分析所谓的罪状。
不得不说,简雍的口才没的说,许汜所谓的田凡十项大罪,四十八项小罪,被他一条条批驳,批了个体无完肤。而有了许汜的前车之鉴,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承认某条罪状是他提供的,于是大厅中只有简雍的声音朗朗而鸣。
随着他一条条的驳斥,大厅中的气氛也起了变化,陈群阵营中有许多人打起了退堂鼓,而保田一派的人中,已经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站起来表示对简雍的支持。
见了这些,刘备满脸是笑,看来今天这一关差不多能过了。徐庶、刘晔等人捋须不断点头,虽然不出声,可很显然他们对简雍所说很是认可。
至于陈群和陈宫,两人多次交换目光,在对方的眼中,他们看到了深深地担忧,尤其是陈群。说实话,在此之前,陈群并不把简雍放在眼里,简雍有什么特别的本领?不就是与主公亲近,关系好吗?他有什么本事?
可现在看来,简雍的本事远远出乎他意料之中。这样一个人,与田凡的关系又这般好,幸亏他不想来下邳为官,放弃了大好的机会,不然有他在内与自己相互制衡,田凡岂不是更加风生水起,势不可挡?
《三国志》载,简雍此人,“优游风议,性简傲跌宕,在先主坐席,犹箕踞倾倚,威仪不肃,自纵适;诸葛亮已下则独擅一榻,项枕卧语,无所为屈”。
也就是说,这个人幽默,擅长辩论,性格直接简单,不拘小节,即使在刘备面前,也是一副吊吊的样子,议事的时候别人都正襟危坐,就他侧卧着,没个正型。
这个人从刘备早起一路跟随,一直以来都是个龙套角色,不论在演义中还是史书中都不怎么出彩,可面对刘备这样一个实用为主的主子,他既然一直能受到亲近,只怕不仅仅是因为最早跟随的原因。
形势,对于田凡来说似乎一片大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