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凡对王修说完记下秦宜一功之后,就不再言语,可王修却不干了!
他咳嗽一声,板着脸对田凡道:“田将军,军中切忌乱功滥赏,否则将士们会感觉不公,对士气影响不好!秦宜没有什么大功劳,为何要记他一功?”
田凡不禁一愣,众将也是一愣,这王修,还真是个刺儿头!主将的话,你都敢不听?
田凡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叔治,本将没有滥赏!你认为秦宜所得的这个情报没用?呵呵,错了,这个情报很有用处,关系到我们下一段作战的根本路线!”
微微一顿,他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何在历阳城门丢失之后,张勋的士卒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依旧悍不畏死的冲上来?而且还是前仆后继,踏着自己袍泽的尸体冲击!”
他苦笑摇头,道:“在舒县一战中,本将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舒县城破之后,刘勋的士卒轻易的就溃散了,逃跑的逃跑,被杀的被杀,这也是舒县这么快就能稳定的原因。”
田凡跟麴义众将对视一眼,道:“本以为历阳也是同样,却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呵呵,经过秦宜一说,我才知道我想错了!”
赵云点点头,道:“不错!其实,我们都想错了。主将是军中之魂魄,而真正对士卒起作用的,其实是他们的什长、曲长、队率,这些中低级军官。他们才是带领士卒们冲锋陷阵,鏖战敌军的中坚力量。如果一只军队的所有中低级军官全都是主将的亲卫,那么……只要主将不死或者不投降,这些曾为主将亲卫的中低级军官绝对不会丧失战斗意志,就会一直战斗下去!”
麴义微微颔首,道:“所以,历阳城内的张勋军,才有如此强的战斗意志。即使翁城内倒下四千人,整个瓮城都被铺满了,他们依旧悍不畏死的冲上来,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高顺苦笑摇头,道:“所以说,秦宜这一功劳很大呀!”
吕布沉重的点点头,道:“只怕,将士们的伤亡会很重!”
王修这才明白秦宜这一功劳的确很大,不由对自己怀疑田凡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
明白了现在的情形,帐中诸将都没有说话。如果历阳是他们要攻克的最后一个据点,那他们可以不顾及士卒的伤亡,拼命的攻击,直到将城池拿下。可是不行,还有一个寿春等着他们打,而寿春,才是此战最终极的考验!历阳一战,田凡心里可以接受的伤亡数字是一万人,如果损失了一万人,那么压轴的寿春之战还能赢,如果损失再大……
半晌,田凡缓缓开口,道:“诸位,我想,此战若是想快点结束,则必须让张勋的士卒们丧失信心。所以,有两种方法可供参考!”
微微一顿,他扫视众将一眼,续道:“第一,杀了张勋!第二,烧掉城中的粮仓!”
高顺蹙眉摇头,道:“伯光,你说的这两种方法,都要深入历阳城内才可以。以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历阳城内的粮仓,在城池中部,距离四面城墙都有三里多的路程,这个方法太难了。而张勋的位置……我们也拿不准,只知道他的大营设在粮仓所在的位置,至于战事一起之后他的具体位置……鬼才知道!而且张勋也知道他自己的重要性,轻易不会涉险。找到他……只怕杀他的难度比烧粮仓还要大三分!”…,
麴义点点头,道:“不错!这两个方法,实在太难达成!”
田凡想了想,最终还是无奈摇头。的确,他说的这两个办法都太难了,如果有能力杀到那么靠前的位置,那就不用在这里商议对策了!
吕布恨恨的咬牙道:“诸位,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只有强攻了!我们打巷战,虽然巷战的损失会比较大,但总比攻城战小吧?”
麴义微微颔首,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好在我们距离施水近,有舒县的粮草撑着,粮食的问题不必发愁。只是……伤亡不免会大一些!”
高顺沉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相信我们手下的士卒也能理解。毕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众人都没有提及城内的数万百姓,他们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如果可能,他们当然想让这些无辜的百姓少死几个。可是,这场仗必须打,而一旦打起来,在城内各处民居内与张勋手下士卒混在一起的百姓会有多少误伤?能余下多少?只怕没有人能说得好。
田凡咬咬牙,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打,我们边打边想办法!诸位,你们的士兵轮流上阵,一定要给张勋造成……”
说到这里,田凡突然停住了。众将不由好奇的看向他,只见,他那双眼珠亮得惊人!高顺心中一突,心说,有人要倒霉了!
城内,张勋府中书房内,张勋和袁胤对坐。或者说,袁胤正襟危坐,而张勋……这厮满脸的享受样,眉毛都快飞出额头了,脸色有点潮红,身子歪坐在坐垫上。
袁胤眉头微蹙,看着张勋两声抱住自己的右脚猛搓,鼻子里很不是滋味,心里也不是滋味。人前像模像样的大将张勋,在自家书房内就是这幅德行,搓脚气搓得眉飞色舞。
半晌,大约张勋过够了瘾头,长出一口气后,他将右脚放下,坐直了身子,也收起了那副让袁胤极其不爽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道:“袁先生,勋是个粗人,只会打仗,别的管不了。所以,今后的一段日子里,还需要先生多多费心才是!”
袁胤只觉张勋真是个人物,现在和刚才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他点点头,道:“这是自然,胤也是陛下的臣子,身为臣子自当为陛下尽忠!”
张勋以前瞧不起袁胤,可自从夺门一战之后,他对袁胤的印象有所改观,与他对面的时候,也表现出了相当的尊重。
袁胤微微一顿,问道:“张将军,这一仗,你打算如何打法?”
张勋嘿嘿一笑,洒然道:“还能怎么打?唯有死战二字!”他的笑容攸忽之间消失,语调有些沉重地道:“袁先生,我能做的,就是为陛下拖延时间!本来,陛下那里的情况我还很担心,可现在……徐州军出兵十一万人,经过几次战事的伤亡之后,以我的估计,大约余下八九万人左右。现在城外有足足四万多人,那么寿春那里还有多少?凭借余下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攻下八万大军防守的寿春城?”
微微一顿,他续道:“呵呵,只要我们这里拖延两个月,则徐州军必败!两个月后,进入十一月,那时就会结冰。我淮南一地河流结冰不会太厚,但一旦结冰,绝对无法行船,且无法行车。那时候,徐州军粮草接济不上,岂能不败?”…,
袁胤点点头,道:“既然将军是这样打算的,那胤就好好辅佐将军,尽量拖延时间。”
张勋微微一笑,道:“先生不必担心,这两个月好守!嘿嘿,徐州军虽然夺得了南城的一块地方,可想攻进来却基本不可能。”
袁胤微微一笑,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也知道夺取历阳的难度之大,只要各军士卒不犯傻,可以说徐州军很难攻进来。
城内每一条街道,都被张勋用沙袋分割,再加上隔板进行分割,使得徐州军更加难以逾越。街道两旁的房顶上,都分布有弓箭手。张勋征用了许多高门大户的院墙,那些院墙都有两仗多高,且墙上有通道,足以屯聚一定数量的弓箭手。这样一来,相当于城内处处是城墙,上置滚木礌石,若想攻下,简直难于登天。
现在城内的情形可以看做以张勋的帅府为中心,用沙袋和民居的院墙形成了无数个同心圆,每一次圆圈内有打通的民居可以通过,方便相互支援,而圈与圈之间却只有少数的通道可以通过,如果徐州军想打,在不知道通道具体位置的情况下,那是一定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袁胤心中也是感慨,南城门瓮城一战失利之后,张勋就着手做这种破坏和建设同时进行的工作,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种做法的妙处。难怪当日赵云来到历阳城外的时候,张勋没有在城墙内侧堆土堆方便防守,而是将大量的沙土储存在城内许多街道边上,却原来他早就打着这个主意了。想不到,张勋这个大老粗也有这样的计谋。
除此之外,张勋还将城内许多大户人家的家主控制住,强征了他们的家丁和私兵,这样一来使得城内多了一万多守城部队,这个城池自然更加难以攻下。
袁胤心说,这下子算是把城内的百姓得罪透了,可是非常时期,也只能如此。
城内有足够大军吃用半年多的粮食,再有如此强大的防御工事,呵呵,想必防御两个月,直到天气变冷,河水结冰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些,袁胤的心中安定了许多。
张勋微微一笑,道:“袁先生,勋本是一个微末之人,还是贫寒出身,却得陛下如此重用,自是感奋不已!而城中士卒里的中低级军官,都是我的亲兵所担当,只要我不死,他们就不会投降。所以,先生请放心,这场仗,我们赢定了!”
说着,他倒了一碗酒,双手捧着递给袁胤,袁胤接过之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举起酒碗,在袁胤发傻的空档里,张勋端着碗靠前,两碗一碰,道:“先生,同干此碗!”
言罢,张勋一饮而尽。
等他喝完酒,擦了擦嘴,却见袁胤两眼直勾勾盯着手中的酒碗,眼睛有点发绿……
张勋奇道:“先生,怎么不喝?”
袁胤“哦”了一声,呵呵干笑几声,以口就碗,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将酒喝了下去。
接着,袁胤急急忙忙告辞离去。
当夜,张勋听说袁胤病了,吃啥吐啥,连苦胆水都吐光了。张勋心说,文人啊,身体咋就这么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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