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骑马无疾而终,苏易容只当时微微郁闷了一会,过去一日,便也忘了。自马场回来后,逸王带叶若枫回了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苏易容也就有几日没去逸王府,偶尔去一趟宫里看看太后,偶尔又去找叶玉真下下棋,甚至有的时候,十三皇子与冷炎汐谈完事后,就会跑来素伊轩,苏易容也就有了斗嘴的对象。
已是秋天了,风渐渐凉了。
入夜,风更大,吹在身上有些冷意。
苏易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侧头望向院门处,小雪替她去给叶玉真送东西还没回。她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寻她。
才刚走出院门,就看到一抹黑影鬼鬼祟祟的从她眼皮底下一闪而过。苏易容往那黑影消失的地方追了去。
睿王府内的一处院子,种满了金盏菊,在夜色里瑰丽的绽放。
月光很冷,照亮了那片金盏菊。
如海的金盏菊站,站着一抹婀娜的身影,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令那抹身影清冷而不沾一丝尘埃。
这抹身影站在花海之中,手中执着几朵金盏菊,抬首望着天空中的那轮弦月。她仿佛已经在深夜的花园中等了很久,以至于青丝都有些微湿。院子里很静,只要有一点响动就可以听见。然而,她在院中已经站了很久,等的人却还没有来。站在花海中,她凝了凝眉,幽幽的叹了口气。
忽然,身后听到一个脚步声。
她一喜,蓦的转过身去,声音中有惊喜,“汐,你来了。”
冷炎汐紧皱着双眉,看向那抹身影,声音带着冷冽,“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女子蓦的笑了起来,笑的比那琴声谱出的曲子还要好听,她摇头,“已经过去三年了,我以为这些花早就不在了。却没想到,今晚我还能再见到它们。所以不行,汐,这里有我最爱的金盏菊,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我最爱的人。”
冷炎汐的身子僵硬着,“你不觉得说这些话已经毫无意义了吗?”
“汐——”女子娇软的唤了一声,语气里有恳求,“没错,当初背叛我们的誓言的人是我,可是当是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冷炎汐一声冷笑,“那你现在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决然的背叛我们的誓言。”
“我……”女子定定的看着他,眼神中忽然有亮光闪动,似乎回想到当时的一幕,痛苦就难以自耐。她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慢慢滑落,“汐,对不起,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
冷炎汐痛苦而悲伤的低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三年前,他在金殿跪了两天一夜,只求父皇同意他与初夏离开京城,远离纷争,从此过上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生活。
那年,是冬天,他就那么屈膝跪在冰冷的地上,直直地跪在两天一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带初夏离开京城,去过她想过的生活。悠然南山下,他们可以搭个竹屋,在屋前屋后都种满金盏菊。依山伴水,办个小学堂,他教诗书,她教琴画。将来,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当父皇终于答应,他兴奋的出了宫,到了他们相约的地点,可是,她失约了。那一晚,他在冰冻的夜里站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日,她托了给了他一封信,背弃了他们的誓言。在看到信中的内容,他足足僵了半个时辰。
他抬起头,仰望着黑漆漆的天容,然后,一点一点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痛彻心扉的笑了。
笑完后,就笔直地向后倒了下去,倒在了地上。然后就一直昏迷,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第四天醒后,他也一句话都不说。
“汐……”女子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够了。”冷炎汐的声音截断了她,冷冷不带一丝怜惜,“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我也不再是当年我了。”
女子忽的笑了,“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苦吗?你的苦,有人知道,那便不是苦了,而我,只能生生的埋在心里,连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也不能告诉你,我又该如何?”
冷炎汐眸底压抑着深深的痛苦,无尽的悲凉,叹息道:“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汐,你再等我一段时间,你会知道,爱你的初夏一直都没有离开,也没有背叛我们的誓言。”
“回不去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在你失约的那天晚上,一切都已经变了。而我,现在也已经立妃了。”冷炎汐声音里夹杂着无力的痛苦,不知什么样的神色一掠而过,眼前仿佛看到了苏易容捉弄他时的笑靥,眼底的痛苦更浓。
“汐……”女子眼睛里有盈盈的泪水,无力的喊着这个深深刻在心底的名字,颤抖的伸手想要去触摸他的眉角。
“是谁?给我出来。”
手指还没有触及,忽然听到院门外有声音响起。
冷炎汐目光一凝,蓦的一道厉光闪过,看向女子,“这里不是你该留的,你能如何来的,就如何离开。”
语罢,冷炎汐没有一丝停留,径直往院外走。
听到院门“吱呀”的声音,苏易容蓦的转身,见到是冷炎汐,惊讶了一下,又凝起了眉头,“好像有刺客进来了?”
听到她的话,他的嘴角不由的一扯,露出一抹苦笑。心头一惊,忙又迅速的收回了那丝苦笑,问,“你怎么断定就是刺客?”
“我说的是好像有刺客进来了。”
他被她的话噎了一下,“那你追的人呢?”
“追到这里,跟的人不见了,接着,就见到了你。”
“胡闹。”他低斥了一声,“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素伊轩了。”
苏易容瞪他一眼,悻悻的离开。
冷炎汐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收回目光。身后,一声娇软的声音响了起来。
“汐……”
他蓦的转身,语气冷凝,“你怎么还没走?”
“你爱上她了吗?”
冷炎汐的身子一震,抬首凝视着女子的眼睛。
“汐,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爱上其他的女人,你答应过我……”女子一遍一遍的说着,最后声音哽咽了起来。
“心已经死了,如何还能再爱?”
女子抬眸,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往素伊轩方向走,苏易容恨恨的骂着,“死冷炎汐,说我胡闹,你才胡闹,我真的……真的很想揍你。”忽然,脑中想到他所站在地方,她蓦的顿在了原地。
她急忙往回走,倒想看看,冷炎汐在搞什么鬼?眼看就要到了,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的摔在了地上,脱口“啊”的叫了一声。
她吃痛的唉哟了一声,郁闷的吐了口灰。抬头,只见冷炎汐一脸俊脸布满阴鹜,向她走来。她赶忙站了起来,紧咬着唇,做好了听到冷炎汐斥责的声音。出乎她的意料,冷炎汐并没有斥责她。
苏易容看向他,眼光却瞥到了他身后的夜色里,有一抹身形婀娜的身影离开。她一惊,蓦的睁大了眼睛,想瞧的清楚些,但已经来不急,那抹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那是谁?”苏易容凝着身影消失的方向问。
他并回答她的话,而是问,“本王不是让你回去,怎么又跑回来了?”
苏易容立刻笑了起来,故意拖延一点时间,赶忙找了个借口,“其实,我刚刚是打算素伊轩的,但走到半路中我突然想到,王爷你一个夜里在院子里散步,怕你闷,就想着回来陪你聊聊天嘛。”
她说了一大堆话事,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缓缓吐出两个字,“真的?”
她铿锵有力的回了两个字,“当然。”
“既是这样,那本王到你的素伊轩去坐坐。
苏易容心头一跳,忙道:“素伊轩就不用去了罢,夜深了,王爷你应该早点去休息。”
“那本王今晚宿在你那里就是。”
苏易容面色一白,“其实,王爷,臣妾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其实是我那素伊院这段时间总在闹鬼,我怕吓着王爷。王爷还是回临烟居吧,要是被鬼吓的病倒了,那我可就真担待不起了。”
冷炎汐勾了勾唇,“本王若说不怕呢?”
苏易容心里恨的牙痒痒,心想你有完没完?她就不信他会听不出她是在胡扯,目的就是不让他去。一面恨恨地想着,一面看了看他,“王爷,我在看到你前,碰到了崔管家,他好像有急事要找你,王爷快去吧。”
“哦?”冷炎汐挑了挑眉,有些无力道,“回去吧,本王也累了。”
苏易容闻言,一溜烟的往素伊轩的方向跑。直跑到院门才停了下来,回头张望了一下,看冷炎汐没追过来,赶忙进了院子,一把将院门关上。
小雪站在院子里惊讶的看着她,“小姐,你跑这么急干什么?后面有人在追吗?”
苏易容气喘吁吁的拍了拍胸口,“小雪,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