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静静的,浸润着大片的夜花。
素伊轩内,满地嫣红的枫叶静静躺着。夜风拂过,零零落落的枫叶随风起舞,就连月色也似乎荡漾起来。
冷炎汐踩着月光,到了素伊轩。
院门静静的敞开着,从院门,就可看到苏易容的房间里,灯是亮着的。
冷炎汐负手凝立在院门外,月光落在院门上,静静的投下一方斑驳的阴影。他如一尊雕像一般,站在那,一动也未动。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进去。
傍晚时分发生的一切,不时在脑中回旋。
想到以前,她两次跟他提过,让他放了她。他曾经也想过,放她走。但那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令他莫名的不想放她走,甚至还会生气,还会愤怒。
而今晚,她极认真的喊出的那句话,“她们可不是件家具,娶了往家里一摆就完事了。你既娶了她们,就要对她们负责,若是不爱,就索性放了她们,别耽误人家一辈子的幸福”,他本能的以为,她们也包括了她自己。
见她如此的想要离开,他的心,忽然有一点点的痛。而他,忽然想要试探她一下,让她今晚侍寝。果然,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害怕,排斥。
她不想让他碰她,在她的眼里,他看的真真切切。看到她的拒绝,心情忽然有些低落。而这份低落,又渐渐的化作了一股痛意。
进去?还是不进去?
他犹豫了。
当时只是想试探她一下,却没想到,自己会失控的走到了这里。
月华投下的光影,洒落在他的身上,映透着一股冷冽。
她房间的门,忽然被拉开,灯光洒出一室的粉紫流红。夜风趁机灌入,吹得床榻上的纱幔轻轻飘动。
冷炎汐修眉一挑,黑眸中闪过一丝波动。
他一脚踩在枫叶上,缓步进入到了她的房间。这是他第二次踏入她的房间,第一次还是洞房夜那天,他未作多久的停留就离开了。曾想,他不会再踏入这间房间,却没想,才过去几月,他就已经只身在这房里了。
“王爷,你来了。”
冷炎汐收回思绪,往发出声音的人儿看去,不由的轩眉一凝,“你很冷?”
苏易容嘴角抽搐了几下,“是有点。”是有点热,她在心里直呼。想到他晚上来让她侍寝,她就浑身直发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回到素伊轩,她就不停的往自己的身上套衣裳,只套到穿不下为止。
想到小雪当时的模样,又惊又怕,惊讶她几乎套了十件衣裳在身上,又怕她热的晕倒了。她倒想自己晕倒,可穿这么多,只觉得热。
他看着她坐在凳子上扭了扭,嘴角不由的挽起了一丝微笑,“要是觉得热,可脱掉几件衣裳。”
“不要——”她本能的脱口大叫,忙道,“今晚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我们喝点酒罢。”说着,她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
他本能的想,她要灌醉他。可,就算是桌上的酒他全喝也,也灌不醉他,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王爷是怕臣妾在这酒里下了药吗?”苏易容轻轻一笑。
他挑了挑眉,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王爷,干嘛喝的那么急,这酒是要一口一口喝的。”苏易容轻轻一笑,“你看,臣妾还备了下酒菜呢,咱们一边喝酒一边吃菜吧。”
他瞥了眼桌上的菜肴,笑道:“这菜,似乎多加了一味料吧。”
苏易容手一抖,笑着,“王爷的眼力这么好?居然能看出这菜里还多加了一味料?”
“本王想起来还有些事处理,就不吃了。”他看着她,不由的轻轻笑了出来。穿了那么多衣裳,额间都已经冒出了汗。若他还不走,只怕她真的会热晕了过去。至于这桌子菜,必定有蹊跷。是迷晕人的药,还是泻药,那就不得而知了。
苏易容没想到他自己居然主动离开,一时愣在了那里。直到听着他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忙跑到门前将房门紧紧插牢。然后就是把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的脱下来,这才发现,里面的几件衣裳都已经被汗浸湿了。
不由的又吩咐了小雪准备了热水,在等热水时,苏易容趴在桌前,望着整桌子的菜出神。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他为何突然离开。既想不通,她也未多想。反正,结果是她想要的就行。
随着他的离开,她心里的忐忑全无,一时高兴的过了头,喝了一口酒,又吃了几口菜。等到菜已经到了胃里,她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冲出了房间,想将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夜,已经深了。
素伊轩内却被一种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小雪脸上还挂着泪,哭着问:“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夫凝眉,问:“这菜里有两种泻药,如果只有其中的一种,吃了都不会有太大的事,但如果这两种药混在一起,药效就被扩大了百倍,还好王妃吃的不多,不然的话,性命堪忧。”
苏易容快虚脱了,听到大夫的话,不由的蹙眉,“两种泻药?”她记得,她明明只放了一种泻药,怎么会变成两种的。
小雪送完大夫就去熬药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冷炎汐。
他阴沉着脸,幽暗的眸子深不见底。苏易容有些不敢看他,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虽然上吐下泻的是自己,但这菜只怕冷炎汐也知道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如果只是会拉肚子,倒也不怕他。可是,刚刚大夫的话,让她心惊肉跳。
万一他晚上真的吃了那些菜,万一他真的吃了很多,那她岂不是差点害死他……她不敢想下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气氛冷凝的诡异。
苏易容既要忍受身体上的不舒服,又要忍受心里的不安。她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就像一根根寒冷的冰棱。
他的目光简直要将她撕裂,苏易容再也忍不住了,蓦的抬头看向他,“冷炎汐,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只放了一种泻药。”
他依旧不说话,从她的角度看这去,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她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无从遁形。
正在这时,小雪将药水端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
“你先退下。”冷炎汐道。
苏易容心头一跳,他终于开口了。
小雪瞥了眼苏易容,又看了冷炎汐一眼,只好将药水放到了桌上,轻轻离开了房间,还不忘将房间的门给拉上。
苏易容以为他终于要开始质问她了,没想到,却见他走到桌前,端着药坐到了她的床边。只见他用勺子舀了一些药,还放在嘴边吹了吹,估摸着药已经不烫了,才递到她的嘴边。
她被他这一举动惊住了,忘了喝药。
“张嘴。”
听到他的声音,她本能的张开了嘴。一勺药已经不客气地灌了进来,还没等她辨出味道,那口药已经咕咚一下滑到喉咙里了。慢慢的,嘴里苦涩一片。
她紧闭着双眼,真难喝,这是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反应。
他似看出了她的心思,“难喝,也要全部喝完。”
苏易容睁眼看他,看到他深黑的眸间飞快的划过一丝痛楚,快到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正想着,又是一口药入嘴,咕咚一下滑到喉咙里。
就这样,他喂她喝药,直到药全部喝完,才起身。
见他放下药碗就走,苏易容压下心头的波澜,喊住了他,“冷炎汐,你信我不信?”
冷炎汐步子一顿,停在了原地。他的背影僵硬而冷冽,并未转身,“不管我信不信,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当从未发生过。”
看着他清俊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苏易容心底一片复杂。或许,他是不相信她罢。认知到这一点,不知为何,她心底悲哀一片。
翌日,苏易容身子还有些虚弱,就带着小雪去了兰心阁。
彼时,玉夫人正在院子里品着点心。见到苏易容,极为惊讶。
苏易容急步走了过去,将手中的东西往她面前的桌上一甩,“你见过这种药吗?”那是她昨晚吩咐小雪,一早就去大夫那问了另一种泻药的名字,也让小雪买了一些回来。
玉夫人不解的笑了起来,“王妃,您一大早来的兰心阁,就是问我这是什么东西?”她嘲讽一笑,“我不是大夫,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您应该问的人不是我,而是药店的老板。”
苏易容一直观察着玉夫人的表情,见她见到药时并无任何其他的表情,心底不由的咯噔了一下,难道不是她?可小雪跟她说,昨晚她去买巴豆粉的时候,遇到了玉夫人。当时手上正拿着包好的巴豆粉,被突然出现的玉夫人吓了一跳,手中的巴豆粉也掉在了地上,是玉夫人突然弯腰,看了一下,再还给的她。
到底是玉夫人的演技好,还是真的不是她所为?
正当苏易容百般不解时,身后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苏易容,本王昨晚说的话,你没听懂是吗?”
她转身,看到冷炎汐沉郁着脸走进了院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