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没有说话,敲门声持续了两声就停了下来,这时门开了。
进来的是个年约四十的男子,沉稳挺健,应该是个领导级别的人物,一身黑色合体的西装显得那么的稳重,看着好大的架子。跟在后面的是两个类似保镖一样的黑衣人,格外的恭敬。
男子看了看床上的人儿,又回过头看了看身边的这个邋遢的不成样子的人开口道:“真是没出息。”声音是那么的沧桑,饱满。
一样的安静,一样的视若无人,那个人连看都不曾抬头看一眼。
可能是太过于漠然的神情与毫无反应的态度让进来的这位中年人有些火大,连说出的话都不似刚才那般平静,“这就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端木晟。”
是的,没错,进来的这位中年人就是端木晟的父亲,也就是韩尚佳口中的“仇人”。当他得知儿子这边发生的事情后便放下了手里的所有事情赶了过来,虽然是赶过来的,却丝毫没有风尘仆仆的样子,因为在他眼中儿子端木晟是最优秀的,他相信他可以应付这一切。只是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过来了,却不想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没精打采,垂头丧气,毫无生机的人,他很是愤怒。
“难道你已经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待得太久,麻木的连他自己都忘了要怎么样跟人交流,从韩尚佳出事的那天起,他就再没有离开过医院,甚至连这间屋子都很少离开,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这里,留在韩尚佳身边陪她,陪她度过这一难关,是清醒是沉睡都要留在她身边,因为他是端木晟,是她的端木晟。
“劳您特意过来一趟,真是麻烦啦!”端木晟的话显得那么的生疏。如果说一直以来他们父子之间还算可以的话,那么现在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眼前的这位父亲。一个是他喜欢的人,一个是他尊敬爱戴的人,可现在两个他最爱的人却是最大的仇人,他夹在中间热不行冷不行,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自然。
“跟我说话不用这么不冷不热的,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早在韩尚佳多年后第一次找上端木晟的时候,这个韩尚佳口中的端木大人就心里有数了,他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早早晚晚会清楚的,只是他没想到当事实浮出水面时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韩尚佳,他是断然不想伤害的,她何其无辜。
端木晟抬起了头,站直了身体,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笑道:“父亲,你说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那你要不要解释一下当年的事?还有现在的事?”
“哎。”端木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对端木晟说道:“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件事我从没对外提起过,这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
父子二人的对话那么的安静,低沉,他们完全不曾注意到床上的人儿她的手在一点一点儿的动,从一开始的一个指头到后来的整个手,再到后面的身体,然后慢慢趋于平静,一动不动。
揪扯了这么久,端木大人终于说出了一切。
原来早在最初他们两家就替端木晟和韩尚佳定下了娃娃亲,也就是因为这样,两家的交往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忌讳,终于有一天端木晟的父亲发现了小佳的父亲贩毒的事实。他劝过很多次,结局都是不欢而散。
那一天当端木大人得知他要利用小佳作掩护来帮他运送毒品时,他震怒了,他不愿相信自己亲如兄弟的人居然会这么可恶,于是在警察到来前,他派阿丘和一帮手下先一步拦截了他,可他没想到他们在争执中含韩尚佳的父亲毒瘾犯了,争执中他的手下失手杀死了韩尚佳的父亲,而她的母亲再得知他贩毒吸毒的事情后,一时接受不住,也自杀了。
端木大人知道这件事后已经来不及了,他派人寻找韩尚佳的下落,希望她这辈子不要走歪路,可惜他没有找到,以至于这么多年他都活在愧疚当中。
“你说他们是失手?那为什么你从不解释?”端木晟质问道。
“错已铸成,再解释都没有用。当阿丘回来告诉我时,我就跟他说,让他忘记那天的所有事,如果有人问起就让他来找我。从那之后,我解散了手下的人,解散了帮会,做起了商人。而那件事就被我和千野的父亲合力压下了。”
听到千野洪的名字,端木晟疑惑道:“千野的父亲?他也知道这件事?”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年这件事一直都是悬案?是我们两个压下了这件事。”端木大人接着说道:“虽然伤他是无意,可事已至此我没什么要说的。抱歉这件事伤害了你和小佳。如果小佳可以醒过来,请你转告她,要报仇,直接来找我。我等她。”
说完便如同解放了一般,这么多年的石头终于算是浮出水面了,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虽然在未来的某一天有可能面对面的对立韩尚佳,但他知道即使是这样这件事也该完结了。为了端木,为了小佳,为了两个孩子的为未来,他不能让孩子替他承担。
端木的父亲在说完这一席话后就离开了医院,他没有离开T市,就在这个城市最显眼的地方,一找就可以找得到的地方,他在等,他在等韩尚佳,他相信有这件事牵绊着,韩尚佳一定会醒过来,会好起来,会来找他的。
听父亲讲述着当年的事情,其实他是想要笑的。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荒唐,那么的让人无语。说到底当年的事情就是个意外,却让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痛苦了这么多年,他觉得好讽刺。
他问父亲,为什么当年韩家的情形会那么的惨烈,好像是场屠杀?
父亲只是平静地告诉他,或许是黑吃黑报复吧。
所以造成那场事件的不全是他的父亲,还有其他人,所以韩尚佳这么多年都是错的。尽管父亲有错,却不至于像小佳说的那样。听到这些端木晟其实是轻松的,因为每次只要提起这件事,他就会想到韩尚佳说的:我恨的是为什么是一刀不是十刀,百刀,那样就可以记得更清楚?
那时候的韩尚佳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也是他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样子,恨入骨髓,难以自拔。
陷入沉思中的端木晟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说话的空隙里,韩尚佳已经渐渐清醒了。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她了解了当年的所有事情。怪不得那几天父亲的神色很奇怪,那么的着忙,那么的不知所措;怪不得出事的时候,父亲神情紧张,母亲悲痛;怪不得,怪不得……原来真是毒品,原来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竟是个瘾君子,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想想过去的这些年,韩尚佳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这仇好有没有要报的必要。想到这,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韩尚佳慢慢又闭上了眼睛。
自从再回到T市,所有人都变得不那么爱说话,不那么爱热闹了。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给香尘找麻烦,他们都清楚香尘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这天,江言来到了香尘住的酒店,他不是来找香尘的,而是单独叫出来誊煞。
“我知道就算我问香尘她也不会告诉我,所以我来找你。”江言说道。
誊煞看着他,反问道:“那你就知道我这里一定有你想要的答案?”
“只要你想告诉我,我就一定会知道。”江言的态度很是确定。
誊煞没有再说其他,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江言回去的时候,香尘还没回来。誊煞说不知道香尘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他说香尘只要没有跟央若絮对上就随便她想去哪。他告诉江言,就算自小没有生活在降城也该了解异能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而成魔后的央若絮出去本身异能,还会使用黑魔法,会腐蚀人心,会让人变得毫无人性,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会危害整个降城,甚至于整个世界,所以就算拼尽全力也要除掉成魔的央若絮,而这怕是要拼命了。
或者说从回来的那一刻起,香尘就打算拼命了。
拼命?江言苦笑了一番,如果说一定要拼掉一个人的姓名才能换得所有人的平安,江言希望那个人是他,不要是姐姐,这辈子她过得够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