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文浩一向顺风顺水的人生,第一次有了很是受伤的挫败感,仿佛一块被人抢占的领地,因为无力回击敌人而不能收复,内心充满了愤怒,惆怅,无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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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锣鼓敲响,茗慎依旧静坐楠木雕花大床的鸳鸯红锦之上。
粉红平金缎子的嫁衣,裹着纤瘦婀娜的身躯,随着烛影晃动,头顶沉重的珠冠闪出泪花一般的莹光,衬着她面无表情的精美妆容,看起来宛如一尊巧夺天工的玩偶。不带一丝活人的气息。
静妈缓缓走了过来,低声劝道:“小姐,时辰不早了,王爷……想必今晚不会来了,不如让老奴替您更衣,早些歇了吧?”
茗慎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安静倔犟地坐着,纹丝不动。
静妈颇为无奈的看她一眼,眸中满是慈祥怜爱:“小姐别难过了,毕竟……毕竟咱们来自纳兰将军府上,王爷一时不愿待见,也在情理之中,都说日久能够生情,想必等到您与王爷相处久了,王爷自然知道小姐的性格为人,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奶娘净会哄我开心,我才不信,既然没有那个胸襟肚量容下纳兰家的女儿,当初何不抗旨拒婚?如今既然纳回府中,却又不肯善待,真是好没意思!”
茗慎咬着丰润艳红的唇瓣冷冷说完,转眼望向窗外,一轮凄寒月色把夜照的静谧陌生,对应室内满满的烛影摇红,讽刺至极。
“唉!”
静妈低眉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只是轻轻取下茗慎头顶沉重的钗冠,将她满头长发散开,后又慢慢解去她身上粉红色的凤凰于飞喜服,挂到了楠木架上,再把挂在床帏金钩上的并蒂莲开红绡帐幔缓缓放下,熄灯退出了房间。
茗慎依旧坐在空旷床帏,垂首望着自己右腕套着的那只晶莹剔透的明珠手钏,黑暗之中,它的光芒反而更烈了点,灼人眼目。
其实王爷不来,也好。
虽然她已做足了出嫁从夫的准备,但是偶尔想到那个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般的存在,心头还是隐隐作痛,无限沧凉。
既然王爷也很嫌弃自己,不如就此寂寞的过完一生。
只要平平安安,吃喝不愁,那也没有什么不好。
没有对未来的期望,就不会产生难过失望。
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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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次日清晨,茗慎早早起身洗漱完毕,心情因为想通了一些事情,变得格外明朗。
还未来得及换衣梳妆,端王妃姑苏氏身边的贴身姑姑春华,早已奉命过来,安顿侍奉茗慎的丫鬟太监,并代王妃嘱咐她新婚劳累,不必前往晨昏定省。
看似好意体恤,实则应是知晓自己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事情,觉得她本微不足道,也就没有了见面的必要,这是投着王爷的心思,想要彻底的把她无视孤立的意思。
不过想通以后的茗慎,心里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反正天子御笔亲封的侧妃名位摆着,待遇方面王妃也还周到,她既没有承恩争宠之心,也懒得应酬那些莺莺燕燕,如此一来,正好两厢省事。
按照大*的制度,亲王除了嫡妻以外,另有侧妃两名,庶妃四名,俗称‘三妻四妾’。
故而侧妃的品阶仅次王妃,等同寻常人家的‘平妻’,上得宗室玉蝶,规格待遇不低,岁俸黄金百两,月例银子五十,另外衣食住行方面,专设明文记载,就连身边下人的数额,也都含糊不得!
侧妃身边的人数应是八人,除了茗慎自己带来的奶娘与陪嫁伴读,王府应该另添五人补上。
所以王妃拨了两个绿字辈的丫鬟过来侍奉,又安排一个名叫秋桂的姑姑帮衬照料,还有两个年轻的太监负责打杂洒扫,凑齐了制度上的规格。
茗慎比较慢热,防备之心很重,有生以来从不轻易让生人近身,过目两眼王妃送来的下人,便让彩凤赏下吊钱,打发他们忙去,只留下静妈与灵犀,分别侍候自己更衣梳头。
如今茗慎已为人妇,而且做了侧妃,穿着打扮较之从前,有了很大改动,灵犀特意选了一件簇新的莲青百子榴花缎袍为她换上。
静妈看着略显单薄,想起小姐自幼畏寒怕冷的体质,又把一件上冻才穿的云狐累珠披肩给她兜上,精巧别致的福纹盘花立领镶着毛边,雪白风毛绒绒簇拥着荷瓣俏脸,更加显得柳眉桃面,清艳至极。
茗慎只觉又轻又暖,穿戴齐整以后,任由静妈扶着自己坐到铜镜台前,梳头上妆。
静妈站在茗慎身后,拿着一柄白玉梳子蘸了自制的莲花精油,在她宛如瀑布的长发梳了几下,然后纤指勾起一缕青丝巧缠灵绕,盘叠而上。
茗慎非常喜欢这种缠绕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总是让她产生一种被人疼爱的错觉。
父亲心中除了功名利禄,只剩提防算计,娘亲又一直活在自哀自怜的嗔恨怨怼里头难以自拔,虽有玉霜姨娘与大哥荣禄的百般照拂,终究不及静妈贴身陪伴,总是用她这双巧手,带给自己许多温热呵护。
想到此处,一种渴望亲情的感觉,霎时酸了茗慎的鼻尖。
转身环住静妈的腰肢,茗慎把脸贴在她的胸口,撒着娇道:“娘,您真真是这世上对慎儿最好的人......”
静妈给她梳头的手蓦然一顿,低柔的声音里头,带着错愕的惊喜:“小姐,您刚刚叫奴婢什么?”
“叫你娘啊。”茗慎仰头望着她的慈眉善目,无辜的眨了几下精灵绝艳的眼眸。
静妈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小姐,快别抬举奴婢了,能侍候小姐,是奴婢的福气,当不起您这样的称呼。”
“从姨娘失宠那天到如今,只有奶娘待我十年来如一日,不弃不离!生养之恩大于天,有何当不得的?”茗慎盈盈一笑间,已把静妈的双手拉到自己肩头,让她环住了自己的身子。
静妈温柔小心的拥着茗慎,看着镜中二人的模样,竟然生出几分莫名相似的幻觉,不由轻笑:“真真拿你这个丫头一点法子都没有,总是这么粘人如何是好?如今都是当了侧妃的人了,还一直缠着奶娘,也不怕王爷知道了笑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