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担忧的看了茗慎一眼,默默走出了养心殿,此时的寝宫里只剩下文轩和茗慎!
文轩负手而立,浑身冒着冷冽的气场;茗慎则淡然的伫立在侧,气氛几乎僵冷到爆!
“跪下!”文轩嘴里突然迸出一声怒喝,宛若雷鸣!
茗慎应声而跪,文轩缓缓俯下身子,生硬地托起她的下颚,阴寒着脸问:“知道错在哪里了么?”
茗慎好看的远山眉蹙成一团:“臣妾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纳兰茗慎,朕对你的容忍,已经够多了!”文轩劈面甩她了一记耳光,厉声质问道:“为什么你看见朕和灵犀在一起都不吃醋?你是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朕?还是心里藏着别人?”
茗慎舔过嘴角溢出的鲜血,冷嗤一笑:“臣妾从未做过有违妇德之事,问心无愧!而且,皇上贵为九五之尊,不管宠幸谁都是应该的,绵延子嗣才是皇家头等要紧的大事,又岂是臣妾这幅绝孕之躯能够阻止?”
“绝孕......”文轩怒容稍缓,语气却更阴寒:“你都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白鹏飞吗?”
“是谁说的不重要,反正身子是臣妾自己的,臣妾最是清楚不过的了,绝孕的事情根本瞒不了多久,就算没有人说,臣妾也会自己感觉出来的,轩郎啊轩郎,臣妾真的很不明白,为何连灵犀那样婢女出身的血脉您都能够容得下,却独独容不下纳兰家的血脉呢?”
茗慎咬唇泣道,眼泪汪汪中映出淡淡嘲弄,于是干脆别过脸,抽噎不止道:“幸好承欢是位公主,否则,臣妾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你恨朕么?”文轩沉着脸问道,桃花眼的深处却满是怜惜。
“臣妾不敢有恨,只望皇上也别憎恨承欢,她是臣妾此生唯一的血脉了,只要皇上肯善待她,善待我纳兰一族,臣妾此生也就别无他求了,愿一生一世侍奉君侧,偿还君恩!”茗慎仰起红肿的脸颊望着他,声音里头带了几丝恳求的意味。
文轩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指尖温柔抚着她脸颊的一片红肿,软了口气道:“即便你失去了母家的靠山,依旧朕最宠爱的妃子,如果你想要个子嗣做依靠,朕将来可以立一个太子过继给你。”
茗慎心头猛然一凛,慌忙挣开他的怀抱,连连后退几步,唇角勾起一抹凄凉:“看来,皇上是铁了心的不肯放过纳兰一族,难道,难道我大哥对您还不够忠心么?”
“纳兰家三朝显赫,党羽众多,在朝堂早已根深蒂固,而且固伦公主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嫡妹,在皇族宗亲里面地位特殊,更加上有南宫一家和你二哥荣华一直暗地勾结,意图掌控纳兰军的兵权,这里面的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纳兰一族不灭,朕会寝食难安。”文轩神色淡得如一抹寒冰,出口的话更是冷绝,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茗慎吃力的扯动唇角,笑得苍凉而绝望:“固伦公主骄矜自傲,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二哥荣华即便跟南宫家连成一气,但祸不及我大哥这一枝族人,皇上的杀伐决断,臣妾无权干涉,但奉劝皇上一句,赶尽杀绝只会增加仇怨,还望得饶人处且饶人。”
“朕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伤害纳兰家一草一木!”文轩侧过脸颊,一字一句说道,眼神冷漠残忍,心口却泛起几丝微疼。
“可是人非草木,臣妾现在总算想明白了,什么‘安得此生两全法,不负天下不负卿’,原不过是皇上哄着我玩的,你恨毒了我们纳兰一族,恨的怕是早已渗透骨血,如蛆附骨了,所谓的万不得已,也只不过是搪塞我的借口罢了!既然我们话不投机,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等到皇上想清楚了,在来召见臣妾吧!”茗慎泪眼如霜的说完,淡漠疏离的施了一礼,便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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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浩伫立在养心殿外,眼睁睁看着茗慎鬓发散乱的从里面冲了出来,于是赶忙追了过去。
茗慎横冲直撞的奔跑,踉跄的脚步险些跌倒在地,幸好文浩追了过来,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臂。
“当心!”
“放手!”茗慎将头压得极低,泪珠打落在文浩的锦墨镶金袖口,一片刺骨的寒凉,跟着内心的凄凉哀伤晕染开来。
文浩紧握住她的小手,双眼布满浓浓的疼惜。“我就是不忍见你屡次跌重,所以才迟迟不肯放手!”
说话的同时,一缕凄冷的春风拂过,掀起了茗慎鬓角凌乱的发丝,露出脸色上五根鲜红的指头印!
文浩触目镇痛眉峰,抚着她脸上滚烫的红肿,怒的难以言喻:“他,又对你动手了?”
“请为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好吗?我最不想的,就是让你看见我如此狼狈的样子。”茗慎倔犟别过脸去,紧咬住唇片,努力不让喉咙里的哭泣之声发出。
文浩用力的把她扯入胸膛,并把她的脸蛋强行按在自己心口,信誓旦旦道:“跟我走吧,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他不知道珍惜你,让我来珍惜吧。”
茗慎痛苦的紧闭双眼,不想再听见‘跟我走吧’这种类似蛊咒一般的话语,就算文浩真有本事带她走,可她的家族和承欢都在这里,又如何走的了呢?
“不要在跟我说这些犯上的话!”茗慎挣扎着说道,由于太过激动,扬手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文浩的脸颊。
“你以为你是谁?司马相如么?可惜我却不是卓文君,做不来那种跟男人连夜私奔的丑事,而且我也不是李香君,不会为了溅出有情有义的鲜明传奇,而有什么义烈决绝的壮举,我不过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小宫嫔,在我的骨子里,流不出《桃花扇》里那种亮烈夺目的血!”
文浩沉默不语的看着她,侧脸火辣辣的痛着,这是第一次有人敢煽他的耳光,驰骋沙场多年,受过大伤小伤无数,都没有皱过眉头,此刻却因为这小女人的一个耳光,痛的嘴角抽搐,这样的痛就像万箭穿心,刮骨焚心。
白鹏飞奉命面圣,刚巧看见不远处的茗慎,挣扎着甩了睿亲王一个耳光,他还以为是睿亲王在轻薄茗慎,急忙快步向他们这边走来。
此刻的文浩早已怒极,突然一把握住了茗慎的纤细玉腕,眸中燃烧起一片熊熊烈火:“为什么始终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在你的眼中心上,我终究比不过他,对吗?”
你是我窗前的明月光,你是我心口的朱砂痣,但是这样的话茗慎却没有告诉他,只是讽刺一笑,再度冰冷决绝的甩开了他的手。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我们之间,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在与文浩墨色锦袍擦肩而过时,又忍不住的低喃了一句:“珍月儿公主是天上皎洁的明月,南安王捧在手心儿里的掌上明珠,和你最为般配,王爷应该珍惜!”
“不许走!”文浩横臂拦住了她的去路,眸光深谙,敛了所有情绪,声音冰冷的有些骇人:“你什么意思?我跟珍月儿之间根本就不是……”
他想告诉茗慎,他和珍月儿没有那种关系,但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觉得脖颈微寒,仿佛有利刃的锋芒抵触在了他的后脑。
“放慎妃离开!”白鹏飞紧握着七寸青峰指着文浩,眸中怒火暗生。
“本王生平最恨背后袭人,你简直是在自寻死路!”文浩冷哼一声,旋转身形与白鹏飞的身影纠缠在一处,霎时刀光剑影,火花四溅,兵刃碰撞翁明之声格外刺耳。
“你们不要打了,误会一场,赶紧都停手!”茗慎焦急地劝架,可他二人像是没听见似的,愈发打的不可开交!
白鹏飞是武将世家,功夫自然不错,只是面对浩这样强劲的对手,逐渐落败,身上多处已经挂了彩,但他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只见文浩手中的龙凤剑一闪,正对白鹏飞面门刺去,白鹏飞半跪在地,额头大汗淋漓,早已失去了反手的余地,只能绝望的紧闭了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要伤他!”茗慎急忙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白鹏飞的面前,颤颤地迎上文浩深谙的眸子,急道:“你走,我不许你伤害他!”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文浩紧握的龙凤剑的手,发出骨节相撞的脆响声。
他是个男人,自然能把白鹏飞对茗慎的一腔爱慕与呵护看的真真切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护着他,这让文浩心中的醋意更浓。
茗慎看了一眼身侧的白鹏飞,许久后,淡声答道:“他是我的知己!”
“知己?”文浩微微挑了下眉,收回了手里的龙凤剑,以冷声警告道:“哼!白鹏飞,今天本王给你父亲白威一个薄面,如果下次再敢拿剑指着本王,本王就让你们白家绝后。”
说完,又瞥了眼茗慎满心担忧白鹏飞伤势的样子,心中妒火更甚,气的甩袖绝尘而去。
茗慎见白鹏飞伤势严重,便将他带回了翊坤宫包扎,皇宫里最忌讳兵刃厮杀,所以茗慎既不敢声张,更不敢宣御医,只好自己亲手她上药包扎。
“你,好点了吗?”
“皮外伤而已,不敢劳烦慎妃娘娘费心。”白鹏飞忍痛笑道,包裹胳膊的白纱上徐徐殷出一片血迹。
茗慎见那刚包扎好的胳膊又开始流血,不禁惊慌失措:“怎么又流出这么多血来,本宫还是传召御医来吧!”
“没事,娘娘不必担心末将,末将这会子还有要紧的事去养心殿回奏,先行告退了!”白鹏飞故作轻松的笑笑,拄着剑狼狈的站了起来。
茗慎忙去扶他,并拉他坐了回去。“你先别走,本宫还有话想问你”
“慎妃娘娘有什么想知道就问吧,末将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鹏飞内心忐忑的坐下,望着近在眼前的茗慎,鼻端呼吸着她身上的幽静莲香,心乱如麻!
“你说过要帮本宫查出杀父真凶,可为何那天之后,便不见了踪影?”茗慎清澄圆转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白鹏飞,不温不火的问道:“可是在躲着本宫?
白鹏飞面色微微一震,旋即讪笑道:“末将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疏忽了娘娘交代的差事,的确罪该万死,还望娘娘体谅末将的难处。”
茗慎嗔视着他道:“既然有罪,就要将功赎罪,你不用万死,本宫今日也不刻意为难你,只是想问你一些话,你可以不用回答,但如果本宫说错了,你尽管摇头就行。”
“娘娘想问什么?”白鹏飞狐疑的望着她,只觉的她的神态很不对劲,好像是知道了点什么似得?
“皇上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本宫了,但是本宫不相信,所以才来找你求证下,家父的死音查到内侍监就断了线索,很明显是我们打草惊蛇,让真凶有所防范,隐觅了起来,皇宫想隐藏一个人不容易,除了首领太监李玉有这样的手段和权利,本宫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躲得过翊坤宫的日夜盘查!”茗慎的语气似是随意,眸光却温冷如玉,像是认定了一般。
白鹏飞望着茗慎的眼神变得复杂,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充满了赏识,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如此聪敏,短短几个月时间,就窥察到了一切始末原委。
茗慎见白鹏飞不语,冷笑一声,继续道:“如果那个杀死我父亲的真凶是李玉的话,那么,在这里宫里能够使唤得动他的人,除了惠太后,就只有皇上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白鹏飞附和着点头,突然惊觉她话里的矛头指向了皇上,急忙又摇头道:“不是……不是……”
茗慎没有理会他的否认,只死死握住了他的手,激动道:“是皇上等到本宫走出宗人府后,派李玉带人过去勒死了我的父亲,然后制造成自缢的假象,将流言蜚语嫁接到我的身上,是不是这样的?”
白鹏飞抽出双手,稳住她的双肩,力图她冷静下来,缓缓吐出了真相:“事情不是娘娘想的那样,其实当末将查到李玉身上的时候,也怀疑是皇上做的,后来听皇上说起,那件事其实是惠太后指使李玉去做的,皇上不过是替太后担了个虚名罢了,娘娘可千万别误会皇上啊!”
茗慎怔怔听完,目露死灰般的失望,苦笑道:“如此说来,惠太后杀我父亲的时候,皇上是知道的,可他根本不想去阻止,因为他心里也是想让纳兰家的人死的,如今我终于想明白了,先是借着贵太妃自戕来削弱纳兰一族,然后给我吃下绝孕丹,呵呵.....什么专宠,什么恩典,全是在为灭纳兰家做铺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