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冷不丁就贴上了个人,虽然没有任何不规矩举动,但这距离还是让蓝怡冰吓得不轻,想跳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不敢动弹。
夜风浸着秋的凉意,徐徐拂过,他垂散在肩的发轻轻起舞,若有似无的掠上她的脸,痒痒的,说不出的感觉伴着一点惶恐,使她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栗……
“害怕吗?”
他忽然在她耳边问道,声音很轻,带着春风般让人沉醉的温柔,奇异的一下便挥散了她心头的阴霾,紧绷的神经竟在这一瞬放松下来,甚至在想,拥有这样声音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问?
“在百里茂林,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打断她的话,还是那个轻柔得让人无法设防的声音,却还是刺痛了她,把那段她不能忘又不敢想的记忆,翻出来:“害怕吗?”
蓝怡冰一颤,却还是倔强的张嘴想要反驳,但还来不及张嘴,就感觉他修长的指轻轻落上了她的脸,如拭泪一般……
“把眼泪都哭干在百里茂林了?”他轻轻的,又问。
蓝怡冰又一颤,倏地把脸别过另一边:“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抬腿要走,他却一下拉住了她,一扯,竟直接带进怀里。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冲入耳膜直入脑海,竟让她忘记了挣扎。
“我带你走,如何?”
“咦?”他的话太突兀,以至于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害怕的话,我可以带你走……”
说完,他倒是先愣住了,而蓝怡冰,却只顾着注意他话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黑暗中的他那细微的反应。
“为……为什么?”她脱口而出,感觉心跳忽然快了起来,脑子不由自主冒出乱七八糟让小脸发烧的想法来。
为什么?
这问题似乎也把他问住了,沉默好半晌没答复,就在她疑惑抬头的时候,他张口又蹦达出句气死她的话:“军营不是女人该呆的地……”
蓝怡冰瞬间怒了,猛地一把就推开他,吼道:“少在那里女人女人的,没有女人你哪来的?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呆在军营里?要不是我这个女人识破毒蜂战,指不定你丫也要成为乱葬岭上一份子,要不是我这个女人造出一场瘟疫,南蛮还会再次攻城,你凭什么说女人不能呆在军营里?”
他默。
“怎么不说话了?说不出话了吧!哼!”见他不说话,蓝怡冰顿时有种女人扬眉吐气了的感觉,说起话来都铿锵有力,十分神气。
“真要我说?”他忽道。
还没神奇够就被打断,蓝怡冰十分不爽:“你说啊!”她倒要看看他,如何反驳。
“能识破毒蜂计,你确实很聪明!敢杀人造出一场大瘟疫,也确实证明你不是一般女人!但……”突然的转折,让蓝怡冰更加不爽,张嘴来不及出声,他又道:“这些都跟你运气好脱不了关系!”
“什……”蓝怡冰瞬间那个气啊,敢情她做了这么多都归功运气好了?
不料,他猛然上前一步,忽然扣住她的臂不容许她逃避:“搞清楚了,如果不是这么多人护着你,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手如钳子一般牢牢扣住她,虽然没弄疼她,却也让她无论如何都挣不脱,这让她很生气,就如同证实了他的话——她除了运气,就是这么无能,连他随意一抓都挣不脱!
不甘也不服,脑子一热,飞起一脚就踢了过去,却被他轻易避开了,而她岂愿就此作罢,一脚不中再来一脚,非踢中他不可。
她踢他闪,还不忘坚固气她:“回头想想,如果你跟的将军不是殷雄,而是洪威庞将军亦或是其他人,你识破毒蜂计又能如何?你以为会有多少人相信你那一面之词?如果不是这么陈牛为你挡箭,你觉得你能活着从百里茂林出来吗?”
“闭嘴!”提起陈牛,蓝怡冰瞬间如同被激怒的雌兽。
他怎么这么讨厌,一再揭她的伤疤?就算他不说,她也永远忘不了死在百里茂林的十几个弟兄,永远忘不了身中十八箭,在确认她没受伤后微笑着在她怀里断气的陈牛……
“闭嘴?为什么?这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我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还有,如果不是萧正豪和其他人多番袒护你,徐谋子暗中帮你,你造出瘟疫逼退了南蛮军又如何?就凭了你杀了洪威这一点,也足以让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洪大帅下令斩杀!”
“闭嘴闭嘴……”
无法反驳他的话,蓝怡冰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以阻挡他更加犀利的话进入耳里,可,他却不让她如愿,竟强行扯开她的手,兀自继续又道:“逃过了这次是你命大,你觉得你还有运气逃过下一次吗?你觉得下一次还会有这么多人帮你吗?万一这些帮你的人都不在身边,你怎么办?”
“当然是尽全力反抗啊!”蓝怡冰被他刺激得有些歇斯底里了。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他,他愣了一下,道:“不害怕?”
“怕!当然怕!”她斩钉截铁的回答,又让他一怔,而后便听她更大声道:“可怕有什么用?我都已经在这里了!”
“你可以走!只要恢复女儿身,谁也不会知道你曾是这里的蓝冰!”就算她现在已经是御命钦点的校尉,无故失踪被当成是逃兵处理,朝廷通缉下来,没有证据证明恢复女儿身的她是蓝冰,就捉不了她!
他的声音轻柔了下来,但她没注意到,还反驳:“谁说没人知道?你不就知道吗?”
她的反驳,又一次让他沉默,让她有些小小失望他怎么没顺口跟上“我到死都不会说出你是女儿身的”呢。
“以前我是逃不了,而现在,就算是能逃,我也不会逃,我在百里茂林对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发过誓的!”蓝怡冰道。
“那又如何?死人是不会爬起来指责你的!”
蓝怡冰一听,顿时怒上心头,心想他怎么总能刺激到她,吼道:“是,死人是爬不起来指责我,但我自己过不去自己的坎儿,说了不努力去做,我自己良心难安,不行吗?”
“就算以后再遇上洪威那样的人也不后悔?就算再遇几次百里茂林那般痛苦的经历也不害怕?就算……”
起初蓝怡冰确实后怕的颤了颤,但想起陈牛,咬咬牙又挺过去了,道:“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就算你现在说破了嘴,我说不走就是不走!”
“你会后悔的。”
“我绝对不会后悔的!”
她大声盖过他的声音,逗笑了他,但因为并没有出声,所以她并不知道,张嘴就又气她:“别的不说,就你这三脚猫的两下子,未来的某天,终究会后悔。”
“我……”
“决不后悔”四字这次吐不出来了,因为他说得没错,就她现在那点本事,阿猫阿狗面前防身还行,一旦遇上高手……
不过,那臭黑熊不是正在教她吗?话说回来,那黑熊凶归凶,教导方式也确实像是在耍着她玩,可效果还是相当显著的不是?只要她肯吃苦,也总有一天还是能变成高手的!
如此一想,蓝怡冰底气又足了,昂首挺胸:“哼,别看我现在是三脚猫,告诉你,我背后也是有高人指点的,只要我勤奋肯吃苦,总有有一天也会……”
“你所谓的高人,就是那个猛将军殷雄?”他又打断她的话。
“没错!”她虽然对那黑熊抱有个人负面因素,却不得不承认,那黑熊很有刷子,而且每把刷子都很大。
“哟,听这语气……”他心情似乎莫名的好了起来:“真心觉得他那么厉害?”
“虽然脾气不敢恭维,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很牛!”蓝怡冰没在意他语气怎么忽然轻快起来,毕竟身边喜怒无常的神经病多了去了不是?
“很牛?”又一个熟悉的词儿从她嘴里冒出来……
“额……”惊觉口误,蓝怡冰忙解释:“就是很厉害的意思,我们家乡都这么形容人很厉害……”
“哦?你是哪人?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他这一问,顿时让蓝怡冰有种要扇自己几巴掌的想法,讪讪道:“呵呵,呵呵,不过是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说了你也不会知道,呵……”
“这样啊……”
他声音怪怪的,让蓝怡冰蹙眉,本想问他怎么了,但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多了搞不好反而被他套了话去,便作罢了,却不想他竟然问:“那我呢?”
蓝怡冰着实愣了一下,才察觉他还扣着她,“我跟你又不熟鬼知道”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改道:“当然,你当然牛,简直牛气冲天。”
“那我跟殷雄比起来,哪个更牛?”
尼玛,有完没完,要知道谁更牛,自己去干一架不就清楚了吗?蓝怡冰真想这么吼回去,但他拽着她,她又挣不脱,卯起来硬碰硬她也只会是被扁那一个……
忍了忍,纠结着该怎么说才不得罪他又堵住他的嘴让他别再问下去,而这时,他有说话了:“那个很牛的殷雄有没有告诉你,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是勤奋能弥补回来的?”
“咦?什么意思?”蓝怡冰疑惑的看向近在咫尺却模糊看不清五官的他,蹙眉。
“你少说也有十五六了吧,早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间,换言之就算你再勤奋,也始终还是要比从小习武的弱势一大截,再有,武道博大精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必须内修外练相辅相成,扎实的功底可以靠勤奋,但内法的修为,却还是要看个人的悟性……”他说了一大堆后,总结:“你嘛,不知道从哪习来的外功,招式诡异确实不错,但内功,啧啧……惨不忍睹!”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蓝怡冰急了。
“有。”
蓝怡冰一听松了口气,忙问:“什么办法?”
“呵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
再度被他气个半死,蓝怡冰说不出话来,一怒之下用力挣他的手,竟然挣脱了,也没想太多立即后退数步,冷哼:“哼,不说拉倒,我自会去问将军!”
倒也忘了眼下天色黑得压根看不到,还冲他做了个鬼脸,跟着扭头就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不见了人,自然没听到身后那人喃喃笑语……
“好啊,我等你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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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确定南蛮在知道瘟疫真相后是否会再度攻打过来,虎啸营数万人马并没有撤离狮岭关,而是大战重编后,一部分移往原狮岭营再度开始操练,另一部分则留在狮岭关以防南蛮突袭,并帮助避难回来的百姓重建家/园……
今天是久违的阴天,云沉甸甸的压着,不知何时就会下雨,狮岭关足以容纳两万余人的大操场上,虎啸兵们正在战鼓军旗的指挥下操练着。
操场前的高台上,某熊慵懒的靠在太师椅里打瞌睡,而蓝怡冰,虽然已经荣升校尉,但她终究还是殷雄麾下,该随他隶属历阳关,因此在这里就轮不到她带兵,于是还是如往常一样,扎着马步在旁边扮演雕塑。
等了半天这熊也不醒,她终于忍不住了,扎着马步挪啊挪过去,道:“将军,将军……”
连唤几声他都没反应,蓝怡冰顿时怒了,莫说这里这么吵他根本不可能睡着,就算他真睡着了,就他那般警醒的人,又怎么可能听不到她几乎贴上他耳说的话?
他没反应,摆明就是不想鸟她!
“我知道你根本没睡!”蓝怡冰抬手拍他。
她发誓,真没什么意思更没用力,一心只想让他别无视他,却哪想,她手还没沾上他身他大黑爪反倒先一步扣住她,二话不说就往台下丢去……
虽然来不及防备,但被那黑熊丢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蓝怡冰一惊倒也没有吓得慌手慌脚,缩身就是顺势一滚,虽然狼狈,倒也没有受伤。
“你个混蛋黑熊!”
蓝怡冰跳起就骂骂咧咧窜回台上去,路上还顺了兵器架上的长枪,抡起就冲那熊脑袋拍去:“你说你贱不贱,好好跟你说话你装聋作哑,非要小爷动粗不可!”
边上的小武也无比佩服屡战屡败,屡败还要屡战的蓝怡冰,自动后退,让出空间给两人继续闹腾去,表示负责围观。
操场上那些虎啸兵,早在蓝怡冰被丢下台那一瞬就不自觉放慢了操练的速度,从小兵到校尉偏将,个个心有灵犀,继续“嘿嘿哈哈”的喊着响亮的口号放慢了速度,集体围观。
那啥,虽说见多不怪,也都知道最后结果,可这蓝校尉杠上猛将军的戏码,还是那么百看不厌,过程是一次比一次精彩好看,直让人欲罢不能,也更好奇这一次的处罚会是什么……
话说一长枪要看就要抡上殷雄脑门,却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他两黑指一夹,啪,生生折断成两节,粗沉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反了你了,竟敢公然谋害本将军!”
蓝怡冰早知道这一下是拍不到他的,就在长枪被他折断的时候就着那断了的长枪杆绕开他的指就是一挑,把断的枪头用力能挑开多远挑开多远,并顺势把枪杆远远抡了,而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道:“将军,您在说什么?”
“……”某熊。
“……”小武。
“……”台下一干虎啸兵将。
砰,黑掌一落就拍掉了太师椅一边扶手,殷雄怒喝:“臭小子,别以为脑袋上顶了个圣上钦点的校尉衔,老子就不能怎么你了,别把老子惹火了!”
“将军息怒,将军喝茶,将军小的给你捏肩捶背……”蓝怡冰倒也不跟他硬碰硬了,嘴抹了蜜似得又是端茶又是捏肩捶背的卖乖。
“滚!”殷雄不吃她这套,抬手赶苍蝇似得赶她走。
若是平时,蓝怡冰包准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个没影,可现在……唉,她有求于他啊!
那夜神秘人的话点醒了她,让她知道到了自己想要变强真不是光靠勤奋吃苦就能做到,而她也从小武的口中得知确是如此。于是她谨慎的权衡再三,还是觉得黑熊比那神秘人靠谱,毕竟黑熊至少身份是明摆着的,而那神秘人……虽然救过她几次,可她压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如何信?
“绝对不能滚!”蓝怡冰左闪又闪,边道:“将军您知道吗?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卑职对将军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刀山火海也要跟着将军,所以,就算将军轰卑职走,卑职也绝对不走,死皮赖脸也要赖着将军您!”
一听这话,没人看得到的蓬发后,顿时眉眼带笑:“赖着我?”
“对,赖着您,炮轰都不走!”蓝怡冰用力点头,小心翼翼观着那压根看不到表情的黑脑袋,小手试探性的掐着掐着就掐上他的肩,继续卖乖。
殷雄倒是没再赶她,翘起二郎腿坐回残废了的太师椅里:“呸,你小子有几根花花肠子老子还不清楚吗?说吧,有什么事求老子?”
“将军果然明鉴!”蓝怡冰心知过来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理儿,也不跟他卖关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