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军营上下都毫无动静,既没有发兵进攻的打算,也不曾有人带兵前来挑衅。窝在营帐内的大床上,萧念黎一度怀疑这场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打?兵法上不是一直都说兵贵神速,或是先发制人等等么?
况且一旦入了冬,士兵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军用物资也会面临严重缺损,以及供给困难等问题。这些连她这么没打过仗的人都清楚,怎么流韶却好像并不知道似得,每天照样闲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带兵出来野营的呢!
流韶回到帐篷里的时候,萧念黎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见她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流韶一时有些好奇。上前仔细一看,不禁笑了,原来是一本兵书。疑惑倒还在其次,可是让她觉得纳闷儿的是,她连字都不会写,居然看得懂这玩意儿。
半夜,一阵急促的鼓点声把萧念黎从睡梦中吵醒。三下五除二得裹好衣服,撒丫子就往帐外跑。大军驻扎之地乃是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易守难攻,从营区到山下,每五百米地就设有一处岗哨。敌军若是来袭,只要沿途岗哨以信号告知,大军便可提前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可是,眼下却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是偷袭么?她在心里暗暗猜测。白天她才想过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应验了,这会儿流韶必是带着军队抵御去了。明知就算是偷袭,凭借此处的优势,以及段天佑等人的智慧和能力,也必不会出什么大事。偏偏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甚踏实。
远处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大半片天空,在漆黑的夜晚看上去无比诡异。喊杀声不断从山下传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在血泊里缓缓倒下,萧念黎的心仿佛也被一根隐形的绳索牢牢牵住似得,半晌透不过气来。
山间弥漫着一股惨烈的肃杀之气,远远望去,让她有种置身于修罗地狱的幻觉。山上的夜晚温度下降很快,才在瞭望哨台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手脚就已经冻得不听使唤了。萧念黎一心记挂着前方的战况,又恐流韶初次面临实战,吃了敌人的亏。这一站,不知不觉就是几个时辰。
破晓十分,一阵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待看清最前面骑在马背上的人影儿之后,紧绷了大半个晚上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下来。萧念黎满心欢心得想要下去迎接他们,一抬脚才发觉两条腿早就已经冻得麻木了。
段天佑回到军营第一件事就是到处寻找萧念黎的影子,可当她一蹶一拐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了。注意到对方脸上奇怪的表情,那种不安的感觉就像在水面突然泛起的波纹,在她心里越放越大,直至心乱如麻。
“流韶人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萧念黎四处张望,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够出现在她的眼中。
“对不起,流韶没能一起回来。”段天佑声音低沉,不敢直视面前那双神色焦灼的美丽眼眸。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没能一起回来又是什么意思,敌人不是已经退兵了吗?为什么他还不回来?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他到底在哪儿?”起初还能尽量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随着那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她终于还是没能克制得了,冲着面前一身血污的男子吼了出来。
“我们中了敌人的埋伏,为了救我,流韶连同他带出去的五百将士全部被俘了。”段天佑此刻的眼神,如同墨色的大海,黑得看不见底。
萧念黎很努力得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玩笑的成分,最终却无奈得发现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记得她曾亲口问过流韶,在这个时代倘若成为了敌人的俘虏,会有怎样的下场。那时,他只是笑着告诉自己,这两个字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夜风在她耳边放肆呼嚎,如同一曲悲壮的旋律突然响起,又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戛然而止。萧念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帐篷里的了,她只记得有个声音在她身后一遍遍得重复着,却再也不是记忆力那个时而蛮横霸道,时而又充满温柔的声音了。
回到帐篷里,她用被子把自己团团裹住,甚至连脑袋也都一起蒙的严严实实的。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面轻轻响起,这只是一场无法预料的噩梦,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等她一觉睡起来的时候,流韶就会回来,所有不好的事情也都会像虚幻的梦境一样,变得无影无踪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无论她用多少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来否定它,也注定改变不了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流韶出事后的第二天,萧念黎终于作出了心里最后的决定。
夜深人静,一轮残月静静挂在天边。一个裹着黑斗篷的纤细人影在山林里急速跳跃,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山脚下。倘若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露在黑斗篷外面的那双眼睛此刻正闪烁着忧心忡忡的光芒。月光晦暗的山脚下,只见那双眼睛的主人回头匆匆瞥了一眼身后闪烁着点点火光的地方,然后再次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得向前掠去。
“将军,要不要派人跟着他。”营帐外的山坡上,一个身披铠甲,目光迥然有神的男子对着段天佑请示道。
“派人暗中保护即可。”语毕,段天佑喃喃自语道:“她若有个闪失,我要如何向他交待呢!”
先前说话的正是段天佑麾下一员参将,起初接到将军指令要他留意此人的一举一动,他还以为是军中出了奸细。此时那人已走,将军却又派他暗中保护他,真不知将军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鸡鸣时分,趁着城头守军困倦松懈之际,萧念黎轻而易举得翻过城墙,进入了郑国军队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北川郡。此刻时辰尚早,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显得有些冷清。(未完待续)